姜弋颤抖着，将苏子萋的信读完，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在方才那杯茶盏上。
文常赶紧上来扶着姜弋，他在小院里就看了这封信，吓得差点连回书房的路都走错。
姜弋此刻的崩溃，他再懂不过了。
被小舅子戴了顶十几年的绿帽子，自己还亲手写下清缴令，助他杀人越货。
对于高高在上了一辈子的姜弋，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啊。
“文常，把他给我绑回来。”
“是！老爷，我马上派人去，老爷您先消消气。”
文常一边给姜弋顺气，一边大喊招呼打手进来，狠厉道：“马上派人去淮家那别院，把淮华亭捆来，多带些人。”
淮华灵从未见过姜弋被气到如此地步，一个小小的苏子萋，深闺中后院独守空房十几年，又为何会在信中提及她弟弟？
“老爷，有话好好说，要找华亭何须这么大阵仗，妾身现在立马去将他叫来便是。”
“呵，你到现在还为他说话，真是愚不可及！”
“老爷，究竟何事？”
“文常。”姜弋示意文常将信递给淮华灵，嘲讽道：“让她好好看看，她的好弟弟都干了些什么事，杀子之仇，我看你报是不报！”
文常将信递上，眼中带着悲悯，想要预先给她提个醒：“夫人，待你知晓个中缘由，也切勿伤了身子才好。”
姜弋不想再管她，强行顺了顺气，将理智拉回来。
苏子萋信中最为要紧的，实则是淮华亭借自己手书，灭了孟家满门之事，若当时处理得当，没有留下后患，自然只是一笔他与淮家的旧账罢了，可如今孟家尚有后人知晓此事，他非得想办法斩草除根才行。
向后靠在太师椅上，姜弋眉头紧锁，合着双眼，屏气凝神，片刻之后再睁眼，已是布满了杀意。
这唯一的线索，还是苏子萋。
“文常，带上人，去怡香苑。”
文常集结了人手，在院中等候姜弋。
姜弋步出书房之时，瞥了眼门檐下目光已然空洞的淮华灵，面无表情道：
“你我今生，真是孽缘。”
*
西街最繁华的夜市，又一次随日落而开张。
可这最有名的怡香苑，却在车水马龙的人潮前，大门紧闭，着实不太寻常。
更不寻常的是，这大门口还立着一群不知哪家的府兵，正欲闯门而入。
姜弋还是耐着性子，让文常先去打探一番。
“老爷，这店里的伙计说，老板娘阿依木，三天前突然将怡香苑卖了，这会儿店内正在闭门盘点，准备迎接新东家呢。”
姜弋心下更加确定，苏子萋在京中无亲无故，只能是逃到这里来了。
想起当年在这里初见她，出水芙蓉一般的身姿让他迷了眼，虽不及后来的徐又竹浑然天成，但也算是精雕细琢了，他不嫌弃她非完璧之身，重金迎她入府，已是她难得的福气，到头来居然还敢给他戴绿帽子。
他姜弋怎可受此奇耻大辱，即便没有孟家之事，他也定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出城的人可有消息？”
“还未有。”
他派出去的人兵分几路从各个城门向外追捕，若是看到人，第一时间会以烟花为号，传递消息不会耽搁多少时辰。
她们拖家带口，又是几个女流之辈，走不了多远的，直到现在都未有消息的话，只能是人还在城中。
这楼虽然已经卖了，但是人却还可以藏。
“给本王搜。”
“慢着。”
怡香苑的大门，从内被推开，堂内虽未招揽客人，但仍旧是灯火通明。
只见一女子逆着这灯火而来。
一身红衣似火，肩上搭着丹霞色暖绒披风，边角缝制一圈白狐绒毛，腰间系着绛红色宽面缎带，那身形玲珑有致。
姜弋的目光停在那绯色面纱之后，这女子若隐若现地笑道：
“这位大人，怡香苑都是些娇弱的女子，何故非要如此蛮横？”
“你是何人？”
姜婉并未走下台阶，居高临下地向姜弋微微欠身，道：
“小女子何人并不重要，只是这怡香苑已被我家主人买下，妾身是在此帮主人盘点资产的，故而不能让大人就这番粗鲁地闯进去。”
文常见姜弋面色铁青，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冲进去必然引来麻烦，故而上前想要忽悠姜婉：“这位娘子，我家老爷是来缉拿朝廷要犯的，今日你这怡香苑可有陌生女子入住呀？”
“这位大人说笑了，哪有正经人家的娘子会入住秦楼楚馆的？再说，几位大人若是缉拿要犯，可有凭证？”
“小姑娘，你家主人是否是前几日才买下的怡香苑？”姜弋在后方彬彬有礼，转眼间便没有了方才的一张臭脸。
姜婉有些庆幸，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女，她这变脸的本事果然是有出处的。
“大人慧眼，的确是在三日前。”
“市价几何？”
“这……小女子可不能往外说。”
“无妨，你只道是否远低于市价？”
“大人怎知？”姜婉故作惊讶，还抬手捂着嘴，像是自己说漏了一般。
“呵，姑娘，你家老板可曾想过，这京中生意最好的秦楼楚馆，阿依木经营了快二十年，怎舍得如此贱卖？”
“这……”她眼神飘忽不定。
姜弋抓住时机，步步紧逼，嘴上却是循循善诱：
“姑娘，要是没点糟心事，谁会愿意毁掉自己一生的基业？我知你们生意人想来看中利益，但京中水深，有时候还是须有防人之心呀。”
“大人，可近几日确实没有住店的娘子，我们都封店好几日了。”
“也许，不是从正门进来的呢？”
姜弋一句提醒，吓得姜婉向后小退了半步，一时间“这，这，这”地竟说不来话了。
“姑娘莫急，容我们进去一搜便知，定不会拿这店里的一分一毫。”
姜婉连连点头，想了想，似有灵机一动，抬眼望向姜弋，目光闪烁，再道：
“大人，要是惊动了那‘朝廷要犯’传了出去，主人的生意也是没法做了，小女子有一计，可助大人寻人，大人可愿意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