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重云与楚无咎是否相识,前世的姜婉也的确不知,今生,她也没有刻意从两人口中打听过对方的消息。
姜婉愣愣地还没想清楚,楚无咎便开口道:“真是巧了,徐老板。”
她皮笑肉不笑地向楚无咎敷衍地行了礼,转身先问温重云:“师父,你认识襄王殿下?”
丝毫没有察觉到,楚无咎眉间一闪而过地一蹙。
温重云颔首:“曾有幸,见过几次。”
这场面对姜婉而言,有些失控,是她考虑不周了。
“苏姨,槐枝,你们先回去,两日后,等我消息。”
两人会意,又向楚无咎微微行礼,便起身随尤仲柏离去。
“几日不见,你认识的人越发复杂了。”温重云在一旁颇有些戏谑,惹得姜婉一阵尴尬,慌忙示意他走到一边,低声道:
“师父,改日我再将这几日的事情跟你说清楚,今日,确实不便。”
她瞥了眼楚无咎,可不能再这么晾着襄王了。
温重云随她的眼神望去,楚无咎神色已然平静,看不出有任何不耐。
但毕竟身份在这摆着,他也不好再多留姜婉,只轻声关切:
“万事小心,别忘了你答应为师的话。”
姜婉一阵头疼。
想起两人约法三章,与这几日突发的事情,这头一个月的分红,还真恐怕要拖欠几日了。
她面色有些尴尬地泛红,碎碎念着:“知道了,知道了。”
温重云会心一笑,而后便独自回了他的小屋。
姜婉长舒一口气,终于打发走了。
落日余晖,西街此刻已掌灯。
“殿下,不如咱们走回府里吧?”
姜婉自顾自地递给楚无咎一件黑色的披风,见楚无咎半天不接,还不明所以地哼哼着抖了抖,示意他自己穿。
待楚无咎接下,她又翻找出一件红色的自己穿上,还刻意戴上了披风的帽子。
“殿下,你也带上。”
见楚无咎只堪堪将披风围住,姜婉提醒道。
“本王不冷。”
楚无咎音色平常,听不出什么情绪。
“不是,殿下,你这张脸也挺显眼的,我可不想走在路上,一直被人盯着。”
楚无咎遂了她的意思,戴上帽子,又有些调侃她道:
“你倒是挺自觉就戴上了。”
“哈哈,”她的声音,自信又开怀,“姜婉很有‘自知之明’。”
看她笑得畅快,楚无咎眉间终于舒展开来。
也罢。
他拢了拢披肩,率先迈开步子,轻道了声:
“走吧。”
*
西街上人来人往,他们只要稍微低下头,便确实很难被人注意到相貌。
姜婉很久没有这样,大张旗鼓却又隐匿在人群中了,且不说前世没有,今生她也是加紧了自己复仇的步伐,时刻不肯放松。
此时此境,她多少是有些兴奋的。
人一放松,便会说些胡话。
“殿下,你与温重云何时认识的?”
“不算认识,多年前,我曾在对面龙吟楼会友,正值暗香阁三年一次的论道,也就是温家人以茶为介,引经据典,或是前人诗词,或是民间故事,亦或是历史神话,总之,猜中的最多者,便能得与温重云一起品茶论道一日。”
“所以,是殿下夺魁了?”
楚无咎笑道:“我对夺魁这种事情,向来不感兴趣,只是这温家出的题太难,几乎就没人能答对。我那友人又是个喜欢惹事的,知我平时也爱喝个闲茶,便讨了几杯到龙吟楼与我,便就糊里糊涂都猜准了。”
听到此处,姜婉不禁嗤笑。
“怎么了?”
“我想着,你与温重云,在一起对坐一日,品茶论道,怎么样都觉得怪怪的。”
姜婉脑中的画面极为尴尬。
不论是坐在温重云的小茅草屋,还是在襄王府的花间堂,为客的那一个,都是极为不协调的。
但要说这二人完全不同吧,却倒是都不爱与生人讲话的性子,只是温重云更出世淡漠,楚无咎则是客气疏离。
可谁人又知道,温重云也会发飙骂人,而这楚无咎还能风情媚人呢。
人不可貌相呀。
“的确怪怪的,所以我与他只在龙吟楼见了一面,他按例做了杯茶,我按例饮了,各自报了姓名,就这么结束了。”
“哈?就这?”
楚无咎点点头。
也对,这才是他们该有的样子。
“但我看这次,你俩好像聊的更多了些,都聊了些什么?”
楚无咎缓缓停下脚步,姜婉走出好几步才发现,赶忙小跑回他跟前,关切道:
“怎么了,殿下,是走累了么?”
他享受着姜婉略显紧张的表情,盈盈地笑,却并不回答她的关心,反而问道:
“你想我们聊什么?”
姜婉见他没事,悬起来的心才慢慢放平,心思又回到他与温重云的事儿上。
“他是不是问你那日西街的事情了?”
“你是觉得,应当是他向我提问,而不是我向他提问么?”
“什么?”
姜婉被这一问搅得一头雾水,“应当”是什么意思?
“本王是问你,我与温重云聊起关于你的事情,应是他向本王提问?”
“自然是他问你呀,温重云对近日这些事情,恐怕连‘一知半解’都谈不上,我又不断地往暗香阁送些他不认识的人,他自然是满肚子疑惑无处可解,你既来暗香阁找我,他又知道我在襄王府,定是想问个明白的,至少得知道温家众人是否安全吧。”
姜婉低头,心中一直对温重云有些抱歉。
“我买下暗香阁后,便很少回去,等最近这些事情解决了,我还是得给温重云一个交代的。”
“你怎么不唤他‘师父’了?”
“师父?这个温重云并不算是我真正的师父,我曾得暗香阁外的温家人授业,只是我师父已无踪迹,再遇温重云,我也是感激温家人的,便也唤他‘师父’了,这样,暗香阁的老辈们也能多认可我些。”
“原来如此。”
楚无咎面容和煦如春风,又迈开步伐继续往前走去。
而姜婉,又像只听话的小猫,小碎步地跟在他身侧,还意欲急急地再解释:
“姜婉承诺过的,凡是能告诉殿下的,定然不是谎话,温重云真不是我师父。”
他借着她的慌乱,提起了兴致,继续刺探:“可他看起来,很关心你在襄王府的日子,过得好不好。”
“他是怕我履行不了与他的‘约法三章’,我答应过他,要用暗香阁的店重开营生,每月分他三分利,还得高于往日暗香阁的营收,眼下他见我买下暗香阁大半个月都没有动静,怕我下月初没钱……”
这回换楚无咎愣住了。
他想,要是温重云知道自己谪仙般的名声,居然被姜婉看做是这等性子,定是要气急攻心了,不禁哑然道:“温先生,真是看走了眼呐。”
“不是的!殿下!我只是被阿依木和苏子萋的事情绊住了手脚,要不……殿下你先借我点现银,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