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避开楚无咎的视线,但此事她真的无从解释。
国舅府众人皆知,襄王只要来府便会在此停歇,前世的徐又竹也不例外。
为了女儿脱离苦海,她选择自尽不再成为女儿的负累,但她怕这消息,永生永世也传不到姜婉的耳中。
故而,她在清风亭苦等楚无咎,仅凭着这位嫡皇子是太子的眼中钉这一丝念想,托他将自己的绝笔,在有机会时,交予姜婉。
这才有他们前世唯一的一次相遇。
而这清风亭与楚无咎的关系,却是楚无咎在相遇的那夜里,亲口告诉她的。
“清风”二字出自先皇后辰氏手笔,而那时的国舅府,还姓辰。
“殿下每每来国舅府,定会在清风亭小憩,这不是秘密,只是姜婉今日很早便来候着,至于殿下所说的旧事,姜婉不知是哪件旧事。”
“姜姑娘很会绕圈子。”
他轻哼笑意,但姜婉知道,那不是对她的赞赏。
“殿下,现下姜婉虽无法证明,但往后请殿下明察,姜婉绝不会做出任何对殿下不利之事。”
“姜姑娘这话,讲得也太大了,勿怪本王无从可信。”
她知道,她的真心话,此刻,他半分都不会相信。
但她,不在意。
“殿下,姜婉经营的生意,定是熙来攘往八方客人聚集之所,道听途说的消息定不会比那西市龙吟楼的少,多少于殿下是有用的。”
“姑娘慎言。”
楚无咎语气冰冷,盯着姜婉的眼神已然谨慎而犀利,再没有方才和善的样子。
“本王要那么多八方消息做什么?姜姑娘还说不会害本王,你这可是要端了我襄王府呀。”
“殿下……”
“好了,姜姑娘,今日到此为止,本王就当做从未与你相见,你若喜欢这清风亭,今日就让给你吧。”
从未与你相见……
她怎么可能与他当做从未相见。
楚无咎重新撑开伞,走出清风亭,又拾起姜婉的伞,蹲在她身边,抬手递上。
她跪在原地,既不起身,也不接伞。
楚无咎见状,也未起身,那把点着白梅的红伞像是无意地微微偏向姜婉,挡住了向她袭来的风雪。
“姜姑娘,雪里冷,你还是起……”
“殿下,我母亲能治好您的旧疾。”
她不死心。
“我母亲姓徐,乃蜀郡医家徐瑾鹤唯一的义女,定能医治殿下旧疾。”
“呵,姜姑娘真是对本王的事情了如指掌啊。”
与他对视,却不敢断言他眼中的笑是何意思,她再次试探道:
“殿下不愿意入股我的营生也无妨,就单纯让我母亲为你诊治一番,也不会有损殿下清誉的,殿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他微微偏头,那青丝滑落遮了他的眉眼。
“看来你在这风雪中跪得再久也不怕,原是有你的‘发肤’有你母亲护着吧。”他的口吻中带着些自嘲,“本王的身子可在这风雪中待不了太久的。”
姜婉一愣,赶紧起身,双手接上楚无咎手中的伞,可他并未放手。
“腿麻了。”他讪讪笑道。
姜婉后悔自己太过专注劝说,竟没有注意到他已有些微微发白的脸色。
“殿下,是姜婉失礼了,你……还好吗?”
“恐怕要劳烦姑娘,借个力了。”
楚无咎眼神示意他俩手中的那把红伞,姜婉会意,双手撑住伞,让楚无咎借力起身。
软雪早已被踩成了冰面,一个不稳,楚无咎向后倒去,她力气太小,拉不住他不说,反而被那红伞一并带着向前扑倒。
白衣融入雪中,唯有一开一合两把红伞,在这僻静的清风亭下,分外鲜艳。
磕了一嘴的雪,她抬起头来,大半个身子都趴在楚无咎身上。
前世,她连他的一根手指都未敢碰过。
可那扑鼻而来的男子气息,让曾经太子府西苑中的种种,齐齐向她袭来。
晏吟洲,丁胜,魏丰,封清,楚无茫……
一个个她噩梦中的面孔,此刻仿佛叠加在了楚无咎的脸上。
见怀中美人脸色惨白,还以为是她无意唐突了自己,心中紧张所致,不禁又开始戏谑道:“本王不是说了,‘雪中美人’可以改日再……”
不等他说完,姜婉猛地起身,推开楚无咎,还在雪中坐着倒退了几步。
两人就这么在雪里,一躺一坐。
雪好像下得渐渐小了。
“无咎哥哥,你怎么在雪里……”
听见有人来,姜婉迅速收起表情,闻声看去,一位粉衣女子从楚无咎刚刚过来的小径上小跑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位慌慌张张像是侍从的年轻人。
“殿下,我拦不住郡主……殿下!”
佟如风两三步迈到楚无咎身前,执起那把白梅伞,单手将楚无咎扶了起来。
“殿下,可有什么不适?”
佟如风焦急地问道,眼神不时飘向还坐在地上的姜婉,一脸嫌弃。
楚无咎摇摇头道没事。
“无咎哥哥,她是谁?”
姜初瑶嘴上在问楚无咎,眼神却直直地放在姜婉身上。
她知道楚无咎周围倾慕者众多,但他从来只是言语轻佻,未曾真与谁有过亲密的关系,那些外界对他的传言并不属实,这可是她花了大价钱,从襄王府各路下人那里买来的,货真价实。
而刚刚,这女人竟然趴在了楚无咎的身上!
这女人一看就不是国舅府下人,楚无咎不但没有主动推开她,反而她好似被楚无咎吓到,还自己跳开。
“郡主安好,小女子姓徐。”
前世姜婉未曾见过,但在太子西苑的那最后一夜,纪凡珺告诉她,要和楚无咎议亲的,正是这位国舅府嫡女,姜初瑶。
“你不是我国舅府人,你如何进得来府中?你来有何目的?”
姜初瑶咄咄逼人,姜婉却只躬身拾起红伞撑开,走到姜初瑶身边,也不正眼看她。
“此事,郡主可问淮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