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洛凝自是知道和亲于敌国,会是什么结果,德妃便是最好的例子。德妃尚且还是胡岐国公主,穆衍对她宠爱,也随着胡岐国的惨败而消失。
而她,一个敌国女将,对于东枢又有什么价值,无非是穆寒辰失误而作的一个选择,在东枢没人能护她,在权衡利弊之时、关乎国势之时,都有可能被抛弃,成为弃妃。
如今的局势,花洛凝也是清楚:自己的父亲被杨琏削权,是防他手握兵权,偏袒于女儿;穆衍有意加罪,恐怕也是知道父亲于南岱的分量减轻,权衡之下,自己以无太大价值。
如若自己安分守己,怕也是与德妃娘娘一样,独守深宫几十载,被这巍峨的宫墙困住一辈子。而此次她擅自离开东枢,触碰了和亲联姻的禁忌。
穆云逸看着花洛凝依旧昂首阔步,转身吩咐侍卫为其戴上了脚镣。在众目睽睽之下,花洛凝脚上笨重的脚镣,随着她的步伐哐哐作响。
“敬王殿下,三王妃为陇安县疫况的治理功不可没,这其中或许有些误会,可否等玄王殿下醒来,一问再做定夺。”林初远看着花洛凝萧瑟的身影,站起身说道。
穆云逸缓缓走到林初远旁边,侧身低语道:“林将军,羁押花洛凝回天启可是圣上之意,您可是有异议?”
崇远军是东枢第一神军,林家则在东枢有着处尊居显之势,淑妃一直想方设法拉拢林成贤,穆云逸也是多次试探,奈何林成贤为人正直,一心为军事,不愿为营。
林家的地位,在东枢除了穆衍,谁都不可撼动。穆云逸甚是谨慎,尽量不与其正面交锋。
“臣不敢。臣只知三王妃在陇安县的日子,日晒衣裳,露湿车盖,为百姓筹集药材,是一位贤德的王妃。如若王妃真是违了东枢之法,也请敬王殿下,一路护送周全,回了东枢再做定夺。”
林初远虽常年镇守东枢边境,抵御北离,但是对于朝堂的阵营,他也是略知一二。今日穆云逸信誓旦旦来陇安县羁押花洛凝,也是冲着穆寒辰而来。
“林将军,本王自是会好生照顾三王妃,如何处罚,还是得回来天启,由皇上发落。”
林初远并不再多言,作揖相送。
看着花洛凝萧瑟的背影,他的内心有些惋惜,更是夹杂了一丝不齿:两个皇子之间的争斗,却无辜牵连一个女子。一道圣旨,什么昭武将军、什么东枢三王妃,犹如草芥任人践踏。
一旁的宋青羽,看着花洛凝随着穆云逸渐渐走远,消失于视线,眉头开始紧蹙,当前的形势,大为不妙。
陇安县的疫况还未完全解决,穆寒辰还未苏醒,花洛凝被扣押回天启……
回天启的路上,花洛凝因为沉重的脚镣,脚踝的皮肉被磨得渗出了血,因为疼痛,走路有些缓慢。
但穆云逸似是故意看不见,不但不停下休息,更是催促花洛凝不得耽搁。
“三王妃,皇上,限我们两日必须回到天启,这一路还需你加快些脚步。如若误了时辰,可是罪加一等。”穆云逸总是用最尊重的语气,做着让人最厌恶之事。
“敬王殿下,我本就是将士出身,行军是常事,到时您,娇生惯养着,怕是一路颠簸不惯,伤了身子。”花洛凝语气轻盈,却满是嘲笑。
“你……”
穆云逸被花洛凝的冷嘲热讽,气的说不上来,冷静片刻,便又说到:“呵呵……三王妃是天赋异禀,将才之身,一般人不能相比,这脚镣所受之苦自是不算什么。可怜玄王府的侍从和婢子们,不知能不能受得住慎刑司的招待。”
花洛凝一听,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惶恐,阴沉着脸问道:“我一人犯错,为何牵连他人。”
“他人?你是他们的主子,是玄王府的主人,你有所闪失,有僭越之行,他们都必定要受惩罚。”穆云逸似是抓住了花落凝的软肋,狠狠的踩踏。
军士再高的功绩,最忌讳的便是牵连旁人。花落凝亦是如此,在战场上,宁愿身受重伤再战,也不愿因为自己失误,让自己的兄弟身陷囹圄。
如今,却因为自己固执的决定,让玄王府上下牵连其中。
花落凝突然想到月白,眼神有一丝颤动:穆云逸能前往陇安县,定是在玄王府挨个审问过了。月白作为是自己的贴身丫鬟,难逃责难。
她掀开长袍,撕扯内里,粗略包扎了一下皮开肉绽的脚踝。耳畔蕴绕了一个声音:不要停歇,快点回去。
回到天启,脚踝上包扎的布条,也被浸染了一层鲜血,滴滴鲜血落在罄书房地面,鲜艳明亮。
“花洛凝,你可知罪?”穆衍端正而坐,巍峨像座大山。
花洛凝,忍着疼痛,跪地行礼,说道:“回皇上。作为玄王的妻子,我定是不愿自己的夫君去冒险,作为东枢的三王妃,百姓有难,岂有袖手旁观之心,于情于理,本王妃自是觉得自己无罪。但如若是因为我的南岱身份,东枢有所芥蒂,不予出天启之城。如此,我便是有罪。”
“好一个伶牙俐齿。你作为东枢王妃,擅自离开天启,不守宫规,该罚。陇安县近于南岱,你作为南岱将军,于东枢与何地?此去目的,朕不得不细查,来人,押入慎刑司,仔细审问。”
“皇上,我为百姓求药奔波,受伤种种。若有二心,不必伪装于此。”花洛凝据理力争,为自己证明。
“休得狡辩。押下去”穆衍拍案而起。
“既然如此,皇上,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愿意接受严查,但此事与玄王府上上下无关,还请放了他人。”
花洛凝不再挣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道理自是明白,现在她只想穆衍能放过玄王府无辜之人。
“如若他们没有问题,朕自会放了他们。”穆衍针对的是花落凝,他也不想牵连无辜。
花落凝被押进了大牢,撤去了脚镣,本已麻木的双脚,因为牵扯,又开始钻心的疼。
“小姐。”月白被人推了进来,重重跌在地上,抬头看见花落凝,欣喜的像个孩子。
“月白。”花洛凝看着眼前头发散乱的月白,心里满是心疼。
驻守南岱边境多年,生活是苦了点,但是花洛凝从未让月白受半点委屈,受半点伤。
如今刚来东枢半年,便落地锒铛入狱,受了皮肉之苦。
花洛凝有些自责,也有些后悔自己的执着。
“小姐,你的脚怎么了?”
“磨破了些皮,不碍事。”
月白小心翼翼的揭开布条,伤口出现了血水,有些地方还有些溃烂,“小姐,这伤口再不处理,怕是要化脓。”
还未等花洛凝反应,月白便扒着牢房门喊道:“来人啊,来人啊。”
“瞎叫什么?”一个狱卒闻声而来。
“我家小姐,伤口化脓了,再不及时救治,会出事的。”
“你以为这里是哪里?这是牢房,死了便找人收尸就是,别吵我们休息。”那狱卒不耐烦的挥动着手中的鞭子。
“你可知道这是谁?这是当今三王妃,你们如此对待,小心我出去后禀报圣上。”对于狱卒的不作为,月白生气至极。
“哟,原来是三王妃啊。那我们得好生照看着。”那狱卒立马换了一副嘴脸。
随后,便又来了几人,将花落凝扶了出去。
“来来来,三王妃,这里坐,这里坐。”
这几人殷勤的让花落凝很不自在。
其中一个狱卒,端来一盆水,还冒着些热气,“来来来,三王妃。”
说罢,那几人的表情,变得奸邪,将那盆水泼向了花落凝的伤口。
“啊~”
一声惨叫响彻牢房。瞬间,花落凝疼的浑身都是汗。
“三王妃,牢房哪有什么药品,这是盐水,温热的,也能消毒,您就将就着用吧。明日,您需要,我们还给您准备。”
几个狱卒面面相觑,奸邪的笑着。“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扶三王妃回去。”
被盐水泡过的脚,已经疼的没有知觉。花洛凝的囚服,被汗水浸湿了。回到牢房,月白看见花洛凝脸色惨白,吓的哭了起来。
“月白,不苦,消完毒,总归是疼的,过了就好,过了就好。”花洛凝虚弱的安慰月白。
“小姐……”
伴着月白的抽泣,花洛凝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