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棋路走到这一步还远远不行。”
看着场上类似于沙盘推演得到的局势分析,钟会摸了摸下巴,神情稍显得有些犹豫。
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钟会微微颔首后,子文这才走了进来。
屋中似乎不知何时睡着的野兔也被惊醒,此刻探出个脑袋瞥了刚刚入门的子文一眼,眼眸中神色莫名显得有些奇异,或者称得上灵动。
看到面前的局势后,子文头一次开口,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其实,此刻若是告知众人,司马家妄图借卫瓘之手将他们铲除,必然会造成人心动荡,以我等多年的苦心经营,做到这一点还是相当容易。”
说完在棋盘上落下一子,之前汹涌蓬勃的水势瞬间戛然而止,变成无害的涓涓小溪。
钟会则是显得有些愕然,显然清楚如今的子文跟着乐广许久也终究算是多少学到了点东西。
而且,此人因为性格的原因和曾经的经历,可谓称得上完美避开了礼法和儒家思想的束缚等等,所以他给出的建议在眼下便具备极大的可行性。
和魏舒最大的不同便在于魏舒此人虽然并不是见小利而忘义,却称得上成大事而惜身,这无疑给自己添加了诸多类似于礼法等方面的束缚。
在如今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格局下,这个问题足够致命。
而在听到子文的话后,钟会顿时频频点头,也直接放下了心中的诸多顾忌直接开口道:
“但以卫瓘此人之能耐,想要达成这一点可谓称得上想到不容易,我手下人才虽少却堪称精锐只可惜貌合神离。”
说到这里再次朝着棋盘上落下一子,顿时纷争再起,之前有利的局势进一步深化,而战线的再度拉长,黑子的处境却显得极为不利。
子文却是想都不想,直接在中间重重封锁的地方落下一子,顿时整个战局仿佛茅塞顿开。
反观钟会这边补给线竟然直接被切断,马上就要腹背受敌。
随即开口道:
“所以,我们完全可以借马隆之手将其除去,如此一来马隆也将真正为我等所用,再无反叛的可能性。”
钟会微微点头,随即白子再次从手中跌落,这一次落子,竟然直接不管之前被切断补给线的那条队伍,相当于突破山险,直接朝着洛阳急行。
这是要无视层层阻碍,出其不意。
“而魏舒在完成此事之后,自然也少不了无数骂名,虽然可能其不会太过在乎,但这也会在根本上避开了他倒向司马家的可能性。”
看到钟会落子子文也不惯着他,直接落子吃下了之前被钟会抛下的补给线,随即开口道:
“然后便可牵动诸葛竦引敌国入寇,强行将吴国拉入这场战争的泥潭,局势越发的混乱,越会对我等有利,而且加上之前的言论和主公你在当下的威望,足以借此机会发动兵变。
“从而续养候机,趁势而起。在攻下剑阁后即可营造异象,仿照陈胜吴广,自以为天命,从五路兵发直至洛阳,彼时或将天下可定。”
钟会略作思索和沉吟后落子,开口:
“然将士家属多半在洛阳,久战而思归,人心在司马不在钟,而此事难以根除,必将颇为致命。”
子文随后跟上,直接再次守御在前,再次切割了钟会棋路形成的主力军,随即开口道:
“能为我等所用自当拉拢,不能也不必强求,只需留下能用之军便可,至于家属问题?五千铁骑足以作为先锋直至洛阳,底下士卒直接如驱群羊,无需告知他们具体目的。”
钟会再次落子,之前被切割快要完全被吃掉的补给线再次寻得一线生机,直接和主力军完成了牵线搭桥,而此刻的场上局势已经逐渐迈向稳定。
简单来说,此刻便是谁都奈何不了谁的一个格局,但只等一方进攻便会将此格局彻底打破,然而,眼下的诸多问题,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足以致命。
“然,此终究绝非长久之计,且久战必将人心涣散,必须尽快有所建树,才能避免底下士卒一哄而散。”
子文再次落下一子,随即看向钟会。
“放任士卒肆意劫掠,开表彰大会,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犒赏第一个登上城墙的士兵,以五千重骑兵强行撕开如今司马昭脆弱的军事防线,让天下人看到希望从而云集响应。”
说到这里,子文颇有深意的看了钟会一眼: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各地拥曹势力虽然多半受到清洗,然却仍有承其恩惠之人存活,且天下志士无数。
“只需要一根导火索将其牵引,必有豪强趁其弊而起,彼时天下大乱,我等作为其中的顶峰军阀势力。
“足以引导这股气运,直接冲垮洛阳的防线,从而真正夺取天下,而绝非占据偏安一隅。
“另外曹髦因其果敢果决得到百姓的尊敬,也可大肆宣扬其威名,再矫太后遗诏,可令我等占用大义,真正的底层士兵对战局一无所知,所需顾忌不过胡烈等将领。
“另外需提防自己人的临阵倒戈,虽然颇为范忌,却不得不提。”
钟会微微颔首,似乎也终于下定了决心,点头道:
“此计可行。”
说到这里钟会再次看了子文一眼,随即话锋一转:
“但是...”
说到这里,钟会再次落下一子,顿时全部队伍此刻间完全被链接上,形成一个硕大的圆环,或者说是早有预谋的包围圈。
在此圆环中,黑子真的是插翅难飞,寸步难行。
子文此刻才满目愕然,显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按照之前的棋路,他已经完全被带入了钟会的节奏,还以为后者是在贪功冒进从而身陷险地不能自拔。
落子之后钟会直接开口道:
“具天下之势,也不过是让我等真正登上这个硕大的政治舞台而已,紧接下来,便是世家大族带来的诸多积弊,其树大根深之态,眼下的局面堪称药石无医。”
似乎也终究是被钟会的情绪和决心所感染,子文直接起身落子后开口道:
“若是,以人为本呢?开启科举制度,不以生平说贵贱,只以能耐论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