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得到钟会肯定回复的魏舒便回过神来,眸中狂热,的确,若是如此,这天下,未始便找不到立足之地。
这个提问本身便是有一层考量在其中,你到底有多在乎民心民意。
而钟会给出的答案却是让魏舒既开心又难过,开心是因为钟会真的有雄图霸业之心和气吞山河之志。
说直白点就是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此乃枭雄之资,而经过多方试探魏舒总算得以看出苗头,这还是在钟会未曾有意遮掩的情况下。
由此可见其貌似张扬肆意的外表之下城府有多深,但同样这也表明其实钟会能做到和吴广一般无二甚至敢于为了士卒的伤势甘愿用嘴去吸脓疮,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心中志向而已。
但是,魏舒也清楚,能做到这一点,也算不得演戏了,数年如一日不辞劳苦不曾埋怨,尽心竭力,苦心经营,那也是真的做到了。
币重而言甘,其志不浅,古人诚不欺我。
(拿出的钱币很多,说话很好听,这人的志向便绝对不会短浅。意思是指一个人如果说话和谦卑又无缘无故送你很多钱,那么这个人图谋一定很大)
又道是能做出不合常理之事的人其中真不可测也正是此理。
(一个人如果做事不合乎常理,那么这个人的内心深不可测,如本文中的案例是钟会给士卒吸脓疮)
想到这里魏舒再次叹了口气。
而见钟会并无继续过问的意思魏舒也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发言完了然后朝着自己的座位坐了下去。
见此情景钟会点了点头,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上一口,然后再次伸手指在面前的地形图上,思虑片刻后开口道:
“到这个时候就没必要再前进了。”
说到这里钟会看了一眼魏舒这才继续开口道:
“你那些人尽管去用,我不管过程如何会死多少魏国将士又或者要杀多少将领,我只要结果。”
随即再次喝了口茶水继续开口道:
“只要你能让军队完全听令于我,能拉拢将领也行,能做到这一点,其他的我自会替你摆平,骂名什么的,你完全不需要考虑。”
钟会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是微微一愣,魏舒也是如此,还是头一次钟会说的如此直白,但紧接着便是心中一暖。
清楚此话的重量和含义。
简单来说就是只要你跟着我做事,什么问题都不需要考虑,要钱给钱要粮给粮,你只要把事情办成就行。
想到这里魏舒微微点头,之前的试探钟会并未责怪其逾越,更未指责其傲慢,那么此刻便是应该投桃报李,更何况,做到这等地步,魏舒心中未尝便没有建功立业的心思。
打个很简单的比方,你明知道骗不了上头的人,上头仍旧对你毫无保留的信任,但却要求你把本职工作办成,你能有什么脾气?
简单来说就是四个字恩威并施,但实际上操作起来那便是另一回事,尤其是场上就没有一个蠢的,都是你走一步便开始计算你后三步的棋路的那种老阴比。
但这也有一个好处,那便是和聪明人说话会很简单和清楚,只需要说出几个关键字,别人便能读透你的全部含义,无需长篇大论和句句解析。
于是魏舒起身上前一步拱手而立:
“属下领命。”
见此情景钟会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端起面前的茶水再次喝上一口这才继续开口道:
“然而胡烈此人非我等一丘之貉,所以需要多加提防。”
说到这里钟会掏出桌子夹层中的围棋放在地图上,然后示意众人端坐于对面。
众人一愣,尤其是乐广和张华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显然不知钟会此举何意。
钟会显然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直接开口道:
“我落子,你们推演我的棋路,以此来补全战局中的错漏和问题。”
这下就连魏舒都为之愕然,不为别的,围棋这东西极为消耗脑力,如今伐蜀之战迫在眉睫。
你作为决策者,本来便应该仅仅把握大方向便足以,其他的为什么不交给手下的人,甚至安排已经几乎是到了面面俱到的地步。
很显然,张华之前的劝谏,钟会是一个字都没有听。
但此情此景之下倒也无人敢出声反驳,为什么?
因为你讲理根本讲不赢,说到底这是一种后世称之为焦虑引起的综合征。
简单来说就是总得做些什么才能安心,却不曾想过手下之人包括乐广和张华在内都早已足够独当一面了,换句话说你只要发布命令等候结果便行。
就连如今的子文带领上万兵士也绝对没有半分问题,其虽愚笨,但也多日和这些有能之士交谈,外加钟会给予的帮助,如今多少也算有些本领。
但这些钟会通通没有看到,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灯下黑的影响力,这些东西完全是出现在了钟会的视线盲区。
可就在众人无可奈何的陪着钟会开始战局推演的时候,这才发现,明明足足算出了钟会后十多步的棋路,却仍旧未能胜其半子,到了这一步张华和乐广才微微正经起来。
而在此刻魏舒也才真正面色凝重,本身多少有些走神的王裒和马隆这才加入进来,可不一会便是额头铺满一层细汗,显然是遇到了什么难解之题。
明明刚刚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将钟会棋路逼近了死地,可偏偏和一个角落的棋子连在一块后却硬生生形成了齐活的局面。
也就是说众人使出了全力,在钟会这吊儿郎当的姿态下也仅仅是勉强和棋。
而且,这还是让魏舒持黑先行作为前提的基础下。
张华都难以想象,之前那个臭棋篓子一般的钟会为何会在不知不觉间拥有了如此高的围棋造诣。
再顺着棋子下方的地图望去,棋子的路数仿佛以山脉一般连绵不绝,最后却在一个交接点如若两支秣马厉兵的强劲队伍,最终却是谁都奈何不了谁。
可若是你真的细细望去,却会发现山头的一角不知何时已经仿佛半开的堤坝,河水即将决堤。
而棋数达到一定层次,众人尽心竭力也不过是勉强防御住了钟会的攻势,此刻间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上路这点细枝末节。
然而到这里钟会仿佛也失了兴致,双手枕在后脑勺上打了个哈欠摆摆手示意累了让众人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