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间,钟会把玩着手中的短剑,短剑是傅嘏为了讨好钟会送上的。
那意思显然是说,你用计就用计,别再连着我一块牵连。
剑长不足三尺,隐约能看到折射出来的脸,那脸色颇为沉稳,唯独眼中神色颇为锋锐,仿若能将手中刀兵洞穿。
而剑刃更是极为锋锐,吹毛可断。
傅嘏倒是聪明,知道钟会个人勇武一般,送其他的东西还有结党营私之嫌,但送一把短剑,却不失君子风范。
哪怕是传到司马昭耳中,也不会多说什么,其智慧和狡诈便是由此可见一般。
嗡...
短剑从钟会指尖滑落,直到刀柄往下完全没入地板,虽然地板多半为土石,但钟会却是轻笑,嘴角微微上扬,随即自言自语道:
“既是如此,那么,不如,再给他添些乱。”
一念至此钟会随意将短剑赠予一名下属,而那名下属脸色则是颇为复杂,似乎在犹豫和挣扎着什么,最后还是咬了咬牙上前开口道:
“先生,多保重。”
简简单单几个字却仿佛汇聚了千言万语,又好似抽空了其全部的气力,但钟会却是头都没回走出了营帐的门。
面不改色,心中却是微动,他知道,此人多少有些动摇了。
此人家底钟会早已查了通透,看似是待其不薄,实则是清楚此人不外乎是司马昭的眼线,借此监督自己的言行。
而钟会一向对其颇有恩惠,如今更是赠予如此利器,倒是多少使其心乱了几分。
此言一出口,多少存了几分向钟会投诚的意思,如此便够了。
所谓的反间正如蒋干偷走周瑜书信那般,虽然正史并未有此记载,但其策略却仍旧是妙不可言。
而实际上,如今底下士卒中,钟会哪怕不能做到一言九鼎,也称得上德高望重了,不仅仅是因为其效仿程不实的战略几乎做到了让敌人毫无缝隙可钻。
更是其能如同吴广一般,行不设马,窝不设席,与士卒同吃同住,而且几乎是做到了令行禁止,主帅悍不畏死,则底下何人敢于惜命?
这个时代,便是如此这般。
其实这还远远不够,因为钟会并未联系多少哪怕是底层的军官,但若真如此那动静便多少有些大了。
正如之前一听是钟会领军底下不少将领便自告奋勇要与其一同作战因而深得司马师忌惮。
所以按照其心中所想,此刻倒是大可先苟且发育一段时间。
干旱的原因钟会也不是很懂,但是,钟会知道,若是真能烧起一把大火,那么,必将阴雨连绵,后世可用科学作为解答,但在这个时代,却是可以装神弄鬼一番。
而可行此事者,自然莫过于诸葛诞。
嗡...
钟会走到阮籍屋子中,很快看到了一件上好的古琴,随即目光瞥向了一旁看似在不动声色饮茶,实则心中早已提起十二分忌惮的阮籍开口道:
“我欲借此古筝弹奏一曲,嗣宗可愿?”
阮籍顿时一愣,此物本身是打算赠予嵇康的礼物,此番带到这里,也不外乎是为了伪装成自己的散漫,但听到钟会这话,却一时半会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最后想起嵇康对于钟会的态度,于是微微颔首,并伸手示宜钟会自便。
嗡...嗡...嗡...
片刻后,钟会大概明白了此弦的高低和稍稍懂了曲调的变幻,随即以一种标准的姿态将其操持在手中,看的阮籍一愣。
他本以为钟会不过是又来以此对自己进行试探,但今日一见,却多少能看出其大家风范。
显然,钟会于曲调和奏弦的造诣颇深,正如嵇康所说,其君子六艺上的造诣并不一般。
可即便是如此,也不过是让阮籍心中稍稍正色了几分罢了,因为钟会早些时日对其的迫害,哪怕是竹林七贤之首的嵇康为其多少说了些好话。
阮籍的心中仍存了不少埋怨。
但是,在钟会弹奏起此曲调的时候,却是给了阮籍几乎称得上石破天惊的震撼。
铮...
虽然未曾亲眼看见,但首先迎面而来的是漫天的飞沙走石,而后首当其冲的便是一杆长枪几乎称得上的迎面而来,仿佛直接要顺着侧脸将阮籍贯穿。
阮籍顿时大惊失色,直接从椅子上起身,这才发现什么都没发生,但紧接着便是为之胆寒,这曲调才刚刚开始,自己竟然便已是如此失态,钟会到底私底下还存了多少才干。
这才收拾好心神撼然入座,接下来听的不可谓不称之为聚精会神。
轰...
曲调一转,那是炮火的嗡鸣,但是阮籍未曾见过火炮,所以给其的感觉正如通过投石机迎面抛射而来的巨石一般,而巨石则无巧不巧的砸在那贯穿而来的长枪之上。
顿时曲调婉转,仿佛那士卒就此化作了过眼云烟,但是很快曲调再次激昂了起来。
仿佛是那士兵刚死,很快便又有人举起了刀兵,一如既往,也一往无前。
其决绝,和压迫,以及力道仿佛能硬生生撕裂城墙,或是贯穿铁板。
碰...
有投石机被长矛砸碎,是的,是砸碎不是贯穿,其力道仿佛仍旧意犹未尽,在地上落下莫大的纹路,却一点都不似好看的画卷,反倒更像是被火焰烧灼的余烬,只是未曾被风压吹散。
叮...
曲调一停,顿时阮籍一愣,以为钟会已经一曲弹完,但其多少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未曾等其开口。
曲调却是再次暴涨,这一次,他仿佛看到了一纸诏书,又好似一道将令。
紧接着,便是蝗虫一般的士卒环绕于四面八方而来,眼看,便要攻城。
这是...
阮籍顿时神情大变,原来,如今慷慨激昂的曲调竟然只是前奏,正曲此刻才正式上线。
于是阮籍顿时又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只等钟会继续奏弹。
碰...
杀...
漫天的飞沙走石似乎的落下的帷幕,紧接着,是漫无边际的冲杀声,悍不畏死的冲锋号,以及有人踩踏在战友的尸体上,怒视着城墙上的敌军,眼中神色如火焰暴燃。
手中更是刀剑嗡鸣和翻转,仿佛无所畏惧,始终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