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姜维的意图本身便仅仅只是拖住魏军,本身也无意进攻。而邓艾和司马望得到的命令则也正是不许与姜维交战。
但是,便是在此刻间,姜维得到了奏报,此奏报由蒋班给予诸葛诞,又通过诸葛诞所派遣的人快马加鞭赶至长安一带告知姜维。
雍凉战区的兵力除了少部分被留下与姜维对峙,大部分竟然全部被调往了淮南。
如此一来长安守备必将空虚,更何况,战略图上甚至标注了邓艾和司马望的粮草所在。
这简直的天助我也,顿时姜维对诸葛诞由忍不住高看了几分,认为其必然可割据淮南,以对峙曹魏,心中对北伐的想法则是越发坚定了几分。
但是,无论是钟会,还是乐广,其实都不这么看。
因为无论谁胜谁败,对钟会可能都算不上什么好事,所以钟会的目的不外乎一来是折损司马昭于朝堂上的威望,二来则是一定程度去打压蜀汉和吴国的兵力,从而为自己伐蜀奠定基础。
所以其给予的情报自然是多有缺陷,倘若姜维真的敢贸然行事,虽然多少会有些建树,但也必将挫其兵锋,而从而也给自己的渗透准备足够的机会和时间。
眼下又正巧搭上了蒋班这条线,那么一些事情也便得以运转。
想到这里,于中军营帐内的钟会这才眉头稍缓,手中纸张就着眼下的烛火点燃。
在此刻间姜维却收起了背靠山岭以搭建营帐与邓艾对峙的心思,而是大张起舞,声势浩大,仿佛要与魏军决一死战。
当然此等策略直接被邓艾一眼看穿,示意其部署按兵不动,不必搭理姜维。
而骠骑将军王昶所率领的的荆州军则南下逼近江陵,以压制城内的骠骑将军朱绩,目的则是为了让其无法北上袭扰襄阳。
正在整理文件的钟会刚刚得知此事大概也清楚了接下来寿春将陷入合围,而其他人大概会认为吴国内乱所以不会去支援诸葛诞,唯独自己的兄长认为吴国必将派兵支援。
所以此等功劳,要不要去争抢一番?
想到这里钟会却是摇了摇头,没必要就此打草惊蛇,不如暂且把重心放在乐广的判断上,其他事情大可稍缓。
而便在此时司马昭再次召开了会议,议题则是李广畏敌不敢战,常时称病不出。
欲将此二人于营门前斩首以鼓舞士气,上下皆是默然。
钟会则是端着手中的茶杯,神色很是豁淡。
若非此二人着实没什么可取之处,他倒是想早做安排一般,但最后还是听取了张华之言。
不患寡而患不均,没必要什么人都一并招揽。
寿春的合围指日可待,但是此刻间的乐广却仿佛不知道是诸葛诞那里屯粮不多一般,整日拉着蒋班把酒言欢。
而诸葛诞和文钦二人的矛盾却并未因为战事紧张而变得稍缓。
在乐广得知钟会明确按兵不动的命令后,便是真的称得上游手好闲,整日不是在军营中找人投壶之类的戏耍,便是出入于那些娱乐场所,这和整个寿春城内草木皆兵的气氛截然相反。
但蒋班给予的情报不久前曾让姜维力挫邓艾的军队,虽然并未真正就此攻入长安,但总归是小有战绩,如此情景之下,谁敢道其一二?
倒也只能由着他去了,但和乐广的淡然自若不同,蒋班显得极为不安,虽然眼下几次由诸葛诞亲自率兵击退了一次又一次王基的合围。
但以蒋班的视线和与乐广多日接触的耳濡目染。
他却能清楚的看到,所谓的战绩不过是破开了一些王基所布置的防御工事,而兵力却多有折损,甚至士气都未能因此而增长几分。
说到头来此番行为甚至称得上饮鸠止渴,乐广近些时日良谋百出,甚至也是靠他才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诸葛诞和文钦之间的矛盾。
而且其如今更是与文鸯和自己交好,所以其态度是何等的暧昧。
蒋班敢肯定,只要乐广想,这包围圈想要形成根本不可能,但眼下他连诸葛诞和文钦的矛盾都不再去管。
偏偏如今文鸯对其几乎的言听计从,而文钦和诸葛诞则是对乐广极为敬重,只要乐广一开口,二人绝对就此止住,再大的矛盾也是闭口不言。
所以蒋班根本搞不清乐广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根本是半点都未曾显露于人前。
而便是在今日的辰时,在蒋班忐忑不安之际,乐广却再次端出了自己那硕大的饭碗。
而见到此物,蒋班却是心神稍安,显然知道乐广已是胸有成竹,只等他将其策略道于人前。
果不其然,乐广往口中扒了口饭后,咀嚼完放下了饭碗,这才开口道:
“蒋公,从东面突围,就此入吴,尚有一线生机。”
蒋班颇为犹豫,咬了咬牙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他当然知道乐广是什么意思,但是让他就此放下手中的权势和地位,以及多日积攒的金银,又怎能心甘。
似乎是看出了蒋班心中所想,乐广无奈的摇了摇头。
就他看来此人立场摇摆不定,钟会更是明言其贪生怕死,若是不听,那自然也就失去了作用,不听话的人可没听话的狗好使。
想到这里,乐广竟然鬼使神差的看了一侧下位上的子文一眼,也得亏是子文愚笨不知其含义,不然就算不大打出手,怎么也得和其争论一番。
而片刻后,蒋班似乎下定了决心,又似曾是回忆起不日前乐广的话,顿时拱手行礼道:
“蒋班,谨遵先生之言。”
乐广却是头也未抬,而是再次朝口里扒了口饭,一边咀嚼一边开口道:
“你尚有两个时辰,若是过了此刻,便为时已晚。”
听闻此言蒋班哪里还顾得上犹豫和自己那些金银细软,顿时咬了咬牙并行礼道:
“先生多保重。”
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跑了,以刺探为由带上信得过的几个弟兄就此逃离。
而大概是过去了一刻钟之后,乐广这才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上一口,心中微叹。
天下之乱,由此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