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辛宪英则是不出意料的眼眸微微眯起,验证了心中的答案,自然不会继续跟钟会争辩什么口舌之利。
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逼问,钟会也终究是心生了三分火气,外加本身对这个暗地里对自己捅刀子的家伙便无半分好感,于是怒而反问道:
“浮华之祸,起于汉末年间,流于当下,敢问先生可是有何见解,会愿领教一二。”
此话不可谓不直白,辛宪英作为一代才女自然不会不知道钟会这是在讽刺她道貌岸然。
分明于国于民毫无建树,却在此大放言辞高谈阔论,甚至完全忽略了长辈的风度。
顿时有些满目愕然,颇有几分下不来台,又无意与钟会在此纠缠,于是求助般的看向羊祜,似乎在指望后者能上前解围一般。
羊祜却只是无奈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爱莫能助。
心中很是无奈,你招惹钟会干什么,天下曾有几人不知其心怀异志睚眦必报,又有几人认为其能办成。
但是,羊祜却认为,钟会未必不可为,所以才为其推荐人才,不过是提前与其交好,所图也只是为了保全己身,而叔母却明显是故意与其交恶。
羊祜可不想自己之前的一切努力付之东流,毕竟如今天下大争之势在即,而目前的钟会却显然是兵威正盛。
于是辛宪英便只能无奈的回过神来,妄图说几句话以示服软,将此事就此揭过。
但钟会岂能如她的意,本来便对其好感欠缺,竟然还敢如此口出狂言,此刻更是妄图将此事翻篇,这让钟会如何能忍。
用现代人的话说,装完就跑?
我偏偏不让你如愿。
于是钟会起身手指有节奏的敲击在面前的案板上,嘴角微微上划,紧接着开口道:
“当今天下,我等有德之事皆希望天子有德者居之,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此话本不该说出口的,或者说,在司马昭羽翼未丰之前,本来便不应该让任何具备影响力的人物知道。
谋反一事若不加入那么便只有出卖和举报,但当下形势,可有的让你选择?
这话恰如当日贾充对于钟会的质问,而钟会并未给出明确答复,司马昭却极为高兴。
那便是因为此等大事不反对不朝着曹髦靠拢便已然是默许了。
所以此言一出辛宪英顿时只感仿佛五雷轰顶一般。
她一心只想保全家族,可逞一时之快和一时之间的试探却不曾想竟会为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很简单,你要是向着皇帝,那么便意味着羊家将直接和司马家这个庞然大物为敌。
而若是不向着皇帝,那么便将直接面对千夫所指,光是儒家那些繁文缛节都够你喝一壶,更别提还有钟会虎视眈眈。
说什么都不行。
至于敷衍过去或是左右摇摆?
你特么当钟会是吃素的,其才学如今便是可见一斑,先不说想要蒙蔽钟会根本不可能,但凡你想要骑墙,司马昭或许一时半会不会动你,但却难保不会被钟会找理由清算。
当今天下谁不知道天下之才若全然八斗,钟会亦可占其一成。
一念至此辛宪英浑身几乎被冷汗浸透,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如何找机会脱身。
这池水太深,本来并未将钟会放在心上的她此刻才真正在心中提起三分重视起来,如此人物,不会愿意久居人下,而且以其隐忍与果决,却未必大事不能成。
但这也便意味着,最后一条生路也就此断绝,哪怕你选了司马昭,眼下之人仍旧难以测算。
然而,便在此时这么个微妙的关头,或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又或者是其运未曾衰减。
倒是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此将钟会的疑问打断。
而且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诸葛竦本人,在钟会府中其不愿听从魏舒与张华二人差遣。
性格又过为趾高气扬惹得二人不快,于是乎便没少被魏舒借军事为由刁难。
此番前来,一则是借主公或有需要的借口以脱身,二则是想要建功立业,同时看不起张华,乐广这类白身。
但其出现的场合和时间却是不伦不类,却恰到好处的为辛宪英解了围。
因为天下广传其为钟会心腹,若是钟会责罚或是训斥他反倒落了下成。
但若是就此放过辛宪英却又是心有不甘,顿时有苦难言。
偏偏诸葛竦还极为看不清场合,一见到钟会便是陡然上前行礼然后便想要发出询问。
这才看到一旁棋桌对面的二人,顿时欲言又止。
“哼。”
但事情已经落到了如今的地步,钟会自然也无意与再与这所谓的才女纠缠,顿时拂袖而去。
羊祜和辛宪英却是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谁也不觉得其傲慢。
“叔母下次可不要再得罪此人。”
羊祜有些唏嘘,在钟会离去很久后这才勉强出声。
辛宪英却是神色多少有些呆滞,这么重要的消息,虽然仅仅只是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可若是久久不去表态,还是难免被事后清算。
而钟会出门之后神情便已然恢复如初,反正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一半,以后找个机会让其暴毙而亡也可让那些世家贵族们思考思考如何站边。
如此一来,向司马昭申请做出一些头偷鸡摸狗之事,也算得上师出有名,只是可惜了这么才华横溢的一个人,不作死便不会死,古人诚不欺我。
一念至此的钟会倒也没有再对诸葛竦抱以成见,而是神色颇为认真的发出询问。
在后者发完满腹牢骚之后微微颔首,又在其发表拙劣的见解后频频点头。
最后才在其心情舒缓之后交代了任务:
“我大概已经明白了当下的情形,若是让你引诸葛诞入吴,会不会是大功一件。”
此言一出诸葛竦顿时满目憧憬。
他本身便是吴国人,流落至此多少有些心有不甘,若是真能回去那自然是千般情愿。
可是如今自家在吴国根基已断,又根本没有任何人敢于牵桥搭线,钟会提出的此事更像是空中楼阁,看看便好,若是真正将其实现,那难度自是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