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就在张华仍旧还在左右斟酌时,身后却多出了一个高大的背影,不由得一愣。
此刻的张华还是未曾和魏舒打过照面的,所以很明白并不清楚钟会府邸何时存了这个一个壮硕的中年人。
但中年人眼中却是神采奕奕,看向钟会时可以清晰的看到尊敬二字。
这不由得让张华更为不解,直到其开口之后,心中重重迷雾这才一一散去,却只能无言,说不得半句话语。
“主公,阳元,愿为先锋,只待主公号令。”
但此刻的钟会是真的喝醉了,嘴角还挂着一串晶莹,闻言却是好似又哭又笑道:
“茂先,我是是不是做了一场美梦,在梦中...”
碰...
但话仅仅说到一半,钟会的身子便从桌案上摔了下来,魏舒眼疾手快上前搀扶了这才不至于落地。
于是魏舒回头看了张华一眼,那神情颇为无奈,张华也很是沉默,于是二人相对无言。
直到钟会酒醒之后,还是神色恍惚,看向魏舒时的眼神仍旧不失三分疑虑。
魏舒却是什么都没说,仅仅是将钟会的自传放置于腰带上,借此表明心迹。
但此举成功让钟会嘴角抽了抽,脸差点红到了耳朵根上,若非酒气未消,此刻早已被二人察觉,但即便是如此,二人还是能清楚的感觉钟会有些不对劲。
还未等二人回过神来,钟会便语气森然道:
“滚,全部给我滚出去。”
张华微微一愣,他还未曾见过钟会如此动怒,视野一转顺着钟会的视野望去顿时看到了那本自己也曾翻阅过的典籍。
顿时嘴角一抽,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顿时掩耳失笑道:
“阳元你且出去,此事错不在你。”
而魏舒此刻也注意到了张华的似笑非笑,而顺着张华的视线望去顿时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顿时逃也似的飞奔而出。
碰...
就在其前脚刚刚出门,身后一只三角青铜礅便砸在了门框上,硕大的桃木门框甚至被砸出了三分缝隙。
可想而知刚刚抛出酒杯的人使用了几分力。
“哎呦...”
而这时的魏舒这才暗暗后怕,但很快,屋内就传来了一声惊呼,紧接着张华便被门槛绊倒,虽然搀扶的及时,但还是扭到了脚,顿时面容扭曲。
碰...
“你也给我滚。”
身后还跟着钟会的怒骂,以及飞出了一枚铜板,同样也刻入了刚刚被关上一半的桃木门上,顿时入木三分。
而纵然如此,甚至真痛的跳脚(物理意义上的)但那眼中的笑色却怎么也忍不住,此刻更是笑出声来,一会面露苦色,一会却笑出了声,显得格外奇异。
之后魏舒在得知事情的经过之后,却是颇为严肃,随即开口道:
“我觉得写的很好啊,无论是书法上的造诣,还是关于那些对于兵法的注解和判断,都堪称大家。”
似乎是明白了魏舒仍旧未能捋清其中关键,张华翻了翻白眼,忍住脚边的疼痛后咧了咧牙这才开口道:
“那你可知此书为何人所写?”
“钟尚书啊?这有什么问题么?”
魏舒顿时不由得摸了摸后脑勺,他不是正想借此物以表忠心么,怎想今日竟会如此弄巧成拙。
张华翻了翻白眼,脚边疼痛在药膏的缓解下渐渐好上了几分,这下也没卖什么关子直接开口道:
“那主公眼中,此举和调侃他何异?”
这下魏舒心中恍然,顿时不由得摸了摸后脑勺,似乎想到了什么准备即刻间便去向钟会赔礼道歉。
但很快便被张华拉住了,随即摇了摇头道:
“你没走,便足以表明心迹,自是无需多言,正好,这些也是主公托我转交于你的,尤其是这粮食账目本,你且好好看看。”
说到这里张华眼中神色却是颇为玩味,显然有几分格外的不怀好意。
此刻的魏舒惊魂未定,自然是无暇顾及,但在看到那一本本厚实的账目后便是心中一惊,随即翻开之后更是面露苦色,顿时笑的比哭还难看,然后开口道:
“我现在跑路,是不是还来得及。”
顿时张华笑的更欢了,似乎从未有过如此畅快,然后眼珠子转了转,语气凉飕飕道:
“你说呢?”
那眼神更是写清了全部含义:上了贼船还想走,做梦!
其实这些资料都是钟会交给张华统查的,但是呢,钟会最擅长的,便是当甩手掌柜。
将一切紧要文件丢给张华,自己前去逍遥快活。
至少张华眼中是这样,而张华则更是有学有样。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魏舒看到张华那欠打的模样哪里还能不清楚其在想些什么,顿时恨得有些牙痒痒。
若非此刻张华受伤了,可能真会上手也说不定。
即便如此,魏舒还是言简意赅道:
“但你如此做,就不怕我带着这些东西跑路?你就如此信得过我?”
张华却是并未睁开倦色浓郁的眼皮,整个人仍旧趴在桌上,幽幽开口道:
“我不清楚也不想清楚那些歪歪扭扭的东西,我只需要知道,主公相信你,我便无条件听从。”
此言一出,魏舒也是沉默了片刻,然后什么话也没说接过文件开始翻阅了起来。
手指翻阅间很快便改出了其中的诸多纰漏。
他何尝不知道这是张华在偷懒,刚刚初来乍到,钟会更是宿醉未醒,此刻哪有时间和功夫给自己安排任务,但是这又是何其沉重的信任。
别的不多说,若是心术不正,光是将这文件中夹杂着的几张地图递交上去,都称得上不世之功。
因为其中甚至包含了寿春和淮南一带以及魏吴交接的通道以及兵力部署。
这些东西放在现在司马昭都未曾准备,也未必知道。
然连推荐信都烧了的魏舒又怎会看得上这些。
于是乎便真正认真琢磨起来,和张华不同,魏舒在钟毓身侧处理事务。
又是不惑之年,无论是眼界还是对于事务的见解都胜过张华三分,此刻更是能透过现象看本质很快便清楚了钟会的意图。
可见其并非真正完全为司马家出谋划策,而是在给自己的大事做准备,尤其是竟然有张地图上的行为和兵力部署完全和魏国大计背道而驰。
更是由此可见一斑。
但是魏舒会后悔或者背叛么?
说没闪过这个念头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若真正如此做却也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些策略完全可以在淮南一带既可破敌制胜,也可养寇自重。
换句话说其策已成,钟会又怎会没有后手?
更别提张华所说的那句话更是让他感触很深:
“所谓胜败,只看主公所愿与所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