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连绵的夜雨总会让天气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阴沉。
兖州,平阿这个平日里并不闻名的地方。
有人手持竹卷,神色匆忙,身形有些苍老,硕大的斗笠遮掩住了整个面容。
似若是思虑着什么,但便是在与此同时,钟会手中接到了密报。
就着烛火将密报点燃,钟会神色很是平静,眸色时不时飘向窗外,看向阴沉的月色。
嘴角微微上扬,轻笑。
若是仔细注意钟会的嘴唇翻动的话,便能知道他在无声的诉说着什么。
大司空,王凌...
不知何时,钟会手中已经出现了一卷完整的地图,他分别在许昌,白马县,洛阳三个地方做上了标记。
熟读历史的人就会知道,这三个地方意味着什么。
许昌,是拥立曹彪为帝所定位的帝都。
白马县,是曹彪目前所在的地方。
而洛阳,在那里,有一个人,名叫王广(王凌之子)。
与此同时,得到父亲密卷的王广却是眉头微皱,手中毛笔在纸张上疾驰。
“凡欲成事,需顺人情,曹爽骄奢,已失民心。丁谧,毕轨,桓范,邓飏等虽有名望,然,好逸恶劳,可谓好高骛远...司马懿虽难以揣测,但未曾有谋逆之迹,聚贤任能,饶有民望,司马兄弟更是大权执掌,若与其交恶,则,难以提防...”
字迹很多,大致意思便是司马家暂且不愧为敌。
但王凌在收到信件后却是抛在了一旁,不予理会。
而此时此刻的钟会似乎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又在地图上落得寥寥几笔,以至于司马师推门而入都没有察觉。
“士季,因何事而喜?”
钟会放下毛笔,看到司马师玩味的笑容,倒也并未遮掩,只是翻了翻白眼递上了手中标注好的地图。
司马师看的云里雾里,一头雾水的看向钟会。
钟会从腰间掏出毛笔指了指这三个圈起来的地方。
“此地,兄长应该略有耳闻。”
司马师看到钟会的毛笔落在了一个叫白马县的地方,略作思索后开口道:
“楚王,曹彪?”
钟会点了点头,随即开口道:
“大司空王凌,楚王曹彪,兖州刺史令狐愚。这三人兄长可有记忆?”
司马师似若是想到了什么,一对锐利的眸子瞬间微微眯了起来,随即看向钟会。
完全忘记了自己本来是来看望钟会病情的目的。
钟会倒也不卖关子,悠然开口道:
“令狐愚多病,怕是不足以成事,但唯独有一人,兄长怕是得多有注意。”
钟会并未明说,只是在地图某个位置写下了一个广字。
司马师若有所思,放下了手中不知从哪获取的一坛美酒和些许肉食,随即微微颔首道:
“士季大才,我需与家父商议。”
说到这里也顾不得和钟会道别,只是拿上了钟会标注过的地图便匆忙离开了,额头冒起的汗珠暴露出内心的并不平静。
钟会神色很是淡然,微微撇了一眼桌上放着的肉食和酒坛子,点头示意副官分给那些兵士。
副官瞬间欣喜,点头后和侍从一起把东西都搬了出去。
在司马师走后,钟会这才悠然的洗了个澡换好一身行头,天色大概才三分亮,雨声已熄。
钟会拿起放置在营帐旁的长剑,一如既往的挥舞起来。
直到大概过去两个时辰,才接过此时的副官为他递上的毛巾,略微擦汗后走到了正在烤肉的军营。
司马师很是慷慨,在听说钟会把东西分给士卒后又足足送过来三头猪好几坛酒。
反正,是够这里的兵士们饱餐一顿了。
钟会得到这个消息后略微笑了笑,然后走到烤猪旁直接用手私下一块肉便送到嘴里吃了起来。
练了两小时辰剑实在是有些难忍腹中饥饿了。
一旁的兵士见钟会如此豪迈不由得起哄道:
“钟将军真乃壮士也!”
钟会翻了翻眼皮,扫射了一眼那个起哄的兵士,随即用沾满猪油的手摸了摸那兵士的头:
“我看你气色不错,正好我缺一个人来帮我抄书,就你了。”
顿时其他兵士都一脸玩味的看向那个来了不久的新兵蛋子。
眼中隐约有笑色,那仿佛是在说:敢开将军的玩笑,这下吃瘪的了吧。
他们倒不是嘲笑这新兵被钟会摸了一头猪油,军营中可不管这个。
他们真正想笑的是,钟会的确时不时会找些人帮自己抄书,这可不是什么好活。
他们这些人都是粗人,斗大的字都不识一筐,让他们抄书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在同僚解释了之后,那新兵眼中却并未如他们所想的露出难色,而是略带三分欣喜道:
“我,真的也能接触到那些书籍么?”
这个时代的知识近乎的垄断的,但钟会不讲这些,下面的兵士多半是粗人。
钟会也懒得教他们识字,何况繁体字钟会也懒得一一辨识。
但硕大的军营中,总有那么几个,是之前考举失败的,也就是说,总有那么几个人,是略微能有点学习基础的。
而钟会在寻找的,便正是这些人。
毕竟如今的他,可谓是太缺谋士了...
与其说是抄书,不如说本身便是给这些粗人们,一个能学习的机会,但绝大部分人都无法意识到,也不可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就连司马兄弟知道钟会这般作为后,也权当钟会在胡闹。
毕竟对于世家来说,想找个能识字的人还不容易?
仆从中都不知道有多少。
但钟会更能意识到,人在学习之后便会多出其他的心思,而识字的人多半是和世家有些沾亲带故。
别忘了,揭发自己谋反的人中,可有自己的亲哥哥钟毓,所以钟家的人倒也不能完全信任。
那么,便只有一个选择,在寒门中普遍撒网,而敢于这么做的,目前只有钟会一人,其他人无不将知识和书本视若珍宝,怎么可能轻易赠与他人。
所以,知道钟会的举动,别人的反应,要么是觉得钟会在胡闹,要么便是嘲笑。
果然,在得到此人的反应后,钟会眼前一亮,不由得走到他身前俯下身子微笑,随即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