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凉见她刚醒似乎还有些神思恍惚,也没有再问,叫她好好休息着,阮星怜点了点头,人刚躺下来,两行清泪便流了下来,好像它们自己有了思想,竟是止也止不住。
刚刚抹干净了,竟又有新的涌了出来。
颜凉才刚转身,就看到她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串串往下掉,便又折了回来,低声问,“星怜,怎么了?”
阮星怜将头蒙在被子里,哭的几乎哽咽难言,“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很难受,你让我哭一会吧,你让我哭一会吧!”
颜凉头一次见到阮星怜如此动容难过,不再多问,默默退了出去。
到了中午时,阮星怜终于不哭了,可是无论颜凉问了她什么,她都只是摇头不答,问得多了只是双眼含泪,咬着唇,一副欲说难言的样子。
颜凉算是知道了,阮星怜定然是经历了什么,她既不愿意说,她也不逼问着,到了晚间,见她精神似乎是好些了,两个人说了好一会话,她才慢慢恢复了过来。
颜凉忽然想到一事,伸手入怀摸出了一个瓷瓶子,道,“星怜,我这有个好东西,这是我之前在吴道悔那里得的混元珠解药,据说这解药吃了以后即可排除蟾毒,恢复神智,只可惜我只拿到了一颗。”
阮星怜的眼睛因为一直流泪而有些红肿,听见她的话也是一愣,“这毒还有解药吗?”
“说到底混元珠之所以能控人心神,就在于里面的蟾蜍幼卵,或许将那幼卵排除体外就可以解除控制也说不定,星怜,我早已自行解了毒,这解药你先拿着,或许对你有用!”
阮星怜接过,几乎瞬间就想到了她的师弟,“长宁……这样的话,长宁就可以有救了?”
“但是你现在只能救下一人,你要想清楚。”
长宁,那她就要去救长宁!
阮星怜几乎是立即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可她不知道得去哪里才能找到那些成为了活死人的洗剑阁弟子们,人忽而又呆呆的立着,抱着瓶子半晌不再说话,一双眼睛红着,眼看着又要落下泪来。
唉,颜凉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上次进过雨师妾在城外的庄子,我猜里面或许会有些线索。”颜凉抓起放在一旁架子上的惊鸿剑,道,“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与你一道同去。”
阮星怜吸住了眼睛里的泪,摇摇头道,“颜凉,你已经帮了我太多,我去救长宁,无论成功与否,都是我为洗剑阁尽的一份力,你不需陪我冒险,何况。”
她咬住唇,微微一笑,“就算真的被……小雨抓到,他也不会真的伤害我,你不是知道么,他待我一向极好,整个洗剑阁都被他毁坏,却还是放过了我,我一个人去反而不会有事。”
颜凉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雨师妾待她非比寻常,她早已知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劲,她一时也没想清楚,见阮星怜心意已决,觉得雨师妾也的确不会伤害她,索性放了她去。
阮星怜将解药揣在了口袋里,一个人孤零零地朝着城外走去,她早已换了干净的衣衫,可仍觉得凉风刺骨,似乎有什么不可愈合的伤口在心里慢慢溃烂,牵扯的心口又闷又疼。
她按照颜凉告诉的地址朝城外走去,果真在群山之后看见一座寂静的庄园,安静无声,门口站着两个头戴帷帽的白衣人无声静立,仿佛人偶一样一动不动。
阮星怜远离门口,从一处僻静的墙角翻了进去,庄园内安静的不闻一声,分明时常看见有白衣人来去却半点生息也无,处处透露着诡异的宁静。
她在院内走了一会就发觉了异常,她的功夫算不得高明,几次差点与巡视的白衣人撞见,对方居然对她视若无睹,试验几次后胆子大了些,她看到一队人走来,直愣愣的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对方当真视而不见,从她的身旁擦肩而过。
阮星怜掀了其中一人的帷帽,却见对方面色惨白,眼角带着几丝睁裂的黑色纹路,看起来有些可怖,可对方只是看着她,没有任何反映。
阮星怜确定了,洗剑阁的这些活死人,当真不会对她发起进攻,也不会阻拦她。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她随着这些人一路走着,巡逻结束后,又跟着他们回了休息的地方。
说是休息的地方,其实只是几间宽大的空房间,房间内几乎挤的密密麻麻,全部都是席地而坐闭目的活死人,在没有命令的时候,他们就这么呆坐着,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休息,更不可能发牢骚和不满,都规规矩矩的,安安分分的。
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都是阮星怜所熟悉的,她甚至看见了暴脾气的雷长老,或许雷长老死之前经过了剧烈的挣扎,他的半张脸裂开了,一道深红的口子挂在了脸上,却诡异的没有血流出来,唇色泛白,即使已经成为了活死人,似乎仍能看得出他雷霆万钧般的暴脾气。
阮星怜在一张张熟悉的面容中去寻找长宁那张年轻的脸,人太多了,每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她的心就会裂开一样的疼,她只有一颗解药,她只能救一个人。
在最后一排的一个角落里,她看到了长宁那张惨白的脸。
长宁……
阮星怜觉得腿脚都软了,她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跑向了长宁,却在距离他只有几步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冷冰冰的声音,“你要做什么?”
那是她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冷漠声音,她从未听见雨师用过那样冷淡至极的声音与她说话,她的心寒凉一片,却仿佛未听见般,继续朝前跑了几步,赶忙将瓶子里的药丸塞进了长宁的口中,可是长宁的嘴巴紧闭着就是不肯吞咽。
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流了出来,哽咽着说,“长宁,快吃啊!长宁!”
身后传来嗤笑,“没有我的命令,就是解药放在他的口中,他都不会吞咽。”
阮星怜觉得身体里最后一丝支撑着自己的力气也消失了,她颓然坐在了地上,被长宁含住的解药轻轻落了下来,滚到了一边。
一道人影快速朝她走进,一把将她从地上抓了起来,手腕上传来剧痛,雨师妾冷漠的眉眼盯住了她,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饶你一次,你居然还要主动来送死,你真当我不会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