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三更时分,花极道凌冲子道长才晃晃悠悠地回来了,他哼着小曲,脚上踢啦着拖鞋,人喝的半醉半醒,他在这里隐居多时,除了夜晚回来打个盹睡一觉,白日里通常不怎么在家,今日他依然如往常一样推开了房门,霍然发现自己的床上端坐着个蒙着红色盖头的女子,吓得他酒登时醒了大半。
他赶紧退出来重新看看门口的景色,确实是自己家没错的啊?他重又进了屋,端详着突如其来坐在床上纹丝不动的女子,摸着下巴道,“我说姑娘,大半夜的蒙着红盖头多少有些吓人啊!”
那女子却不闻不动,好似被点住了穴道。
凌冲子走近了些,看清了那女子身着绛紫色道袍,却不似紫夜墟圣姑所着的衣服式样,他的好奇心的登时灭了大半,嘻嘻笑着打趣道,“原来是圣姑光临陋室,怎地蒙着红盖头是要嫁与我为妻不成?”
那圣姑仍然端坐无声,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凌冲子纠缠圣姑多年,可那圣姑性子冷傲,更是瞧不上他这毫无正形的样子,多年自讨没趣无果,所幸他也了然了,没事看见她就逗弄几句,如今两人年纪渐长,年轻时的那些恩恩怨怨都稍淡了些,剩下更多的则是相识多年的熟悉,虽然嘴上不说,凌冲子乍然见到圣姑近在眼前,心里多少也有些高兴。
“我说你今天这是玩的哪一出?”凌冲子见她半晌无言,愈发觉得奇怪,按照平时圣姑跋扈的作风,这会不是开骂就是提剑刺来,怎会如此老老实实地坐着?
她被点了穴了。
凌冲子不再玩闹,凑过去一把扯掉圣姑的红盖头,笑言,“真是想不到啊,你也有……”
话未说完,脸色陡然大变,但见圣姑七窍流血,面目扭曲狰狞,双眼暴出,竟然已经惨死。
“婉儿!”凌冲子大叫一声,立即解开她的穴道,可惜为时已晚,圣姑的身体软绵绵地仰倒了下来,那张曾经美艳无双的面上被人用乱剑划的乱七八糟,模样凄惨无比。凌冲子双手微抖,轻轻将她死不瞑目的双眼合拢,可她不知死前见到了什么,双目瞪圆,竟是怎么都不肯闭上眼。
“婉儿……是谁害了你,让你如此惨死。”凌冲子知道圣姑这是死不瞑目,不肯闭眼,便将她抱到了自己的床上。
他知道圣姑平日里厌他不讲卫生,便拿着一块布巾将床从头到尾擦的干干净净,为她净了手和面,便再次用那块红盖头将她的脸盖住了。
凌冲子做完了这一切,人呆呆地坐在床头,心中愤恨难消,不知道是何人竟然下此毒手,却偏要将圣姑送到他的眼前,亲眼看到她的死状,是挑衅吗?
到底是谁如此狂妄放肆,他一定要将此人揪出来,为圣姑报仇。
这一夜,许多人注定无眠。
长门自上次遭难后,已经多日夜晚灯火通明,这个时辰了,院内仍有大量的守卫戒备森严,箫褚白的房内或站或坐熟人围绕,已经连续多日,一丝紧张和难言的压抑沉甸甸的漂浮着,让每个人都笑不起来。
箫褚白、端木鸿雁以及屋内众人认真打量着眼前盘中之物,半晌无言。但见盘中放着两颗浑圆的白色珠子,内里一个黑黑的小点点缀其中,看起来像是一只眼睛一样,总觉得透着几分诡异。
“玉狐宗十万尾玉被销毁,连端州都整个被毁坏殆尽,吴道悔居然直接断尾求生,不再去管端州的烂摊子,转而大批制作了这个。”端木鸿雁眼睛看着盘中物,淡淡道。
他们也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弄到了这两颗,小心保护,好不容易送到了箫褚白的面前。
箫褚白转头看着在一旁跃跃欲试的年长老者,那老者长着白胡,身体精瘦,颇有些慈眉善目的样子,他早已等候多时,就等着箫褚白一声令下开始动手将这怪异的圆球解刨了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仲伯,就交给你了。”箫褚白道。
“是,门主。”仲伯立即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裹打开,各种细小的古怪工具一溜排开,取出其中两个带钩子的,将那圆球夹在了一个空盘中。
今天,他要于众目睽睽之下解剖这个东西,众人聚拢在一旁看着,一是大家互相见证,二来也方便有什么意外状况,互相照应。
仲伯取出一个尖尖的小工具,将那圆球捅破,立即一股脓状的白色液体缓缓流了出来,中间那黑色的小点也跟着流了出来。
仲伯又换了一个更小的镊子将那黑点点举起来放在眼前,他的眼睛上带着一个放大用的工具,对着那黑点仔细研究了一番,惊声道,“门主,这东西瞧着像是蟾蜍卵类似的东西。”
说罢,又在众人的眼前将这枚蟾蜍卵喂给了关在一旁的一只老鼠,老鼠张口就吞下了这枚蟾蜍卵,过不一会,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小老鼠动作渐渐地慢了下来,身上的灰毛之间慢慢地长出了白毛,那白毛越长越长,随之那老鼠也渐渐不动了,那白毛簌簌而动,不一会就将那小老鼠给缠裹了起来,结成了一个白白的,厚厚的茧。
几个呼吸之间变化便停止了下来,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吃惊于眼前这离奇的变化,“这!这这这!门主,这!”
不待众人答话,那原本凝立不动的茧居然微微晃动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自内而外的向外挣脱,不消片刻,那茧自中间裂开了一条缝缝,一只雪白的老鼠探着鼻子从里面挣脱了出来,只见它的眼睛整个黑漆漆的一片,原本的眼白不见了,双眼黑洞洞地透着诡异。
那老鼠翘着鼻子四处闻着,仲伯拿起小夹子正要求 夹它一下,那老鼠猛地张开大口朝着他扑了过来,一口便要咬住他的手指。
“仲伯小心!”离仲伯最近的黑衣人惊叫,抽出腰间匕首朝着那诡异的白鼠划去,那白鼠却身形轻灵,脚尖在匕首上一弹,朝着另外一个人的面上扑去,动作敏捷迅速,哪里是普通老鼠的速度。
“快杀了它!”
可那老鼠却好像是成了精,仿佛能听懂人言,专在犄角旮旯的角落里钻着,一屋子的人反而束手束脚施展不开,被那老鼠上窜下跳逃的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