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青色的身影速度实在太快,红药眼前一花,便觉得身体被拎了起来腾空而起。东方恶自打从端州一路入了京时常感觉浑浑噩噩,分明离家近在咫尺,却迟迟不愿意入家门。幸亏他如今样貌大变,走在街上旁人也认不出他来,毕竟在众人的记忆里,东方恶还是那个满身流脓恶臭的丑恶之人。
混混沌沌的过了几日,头上原本已经见好的青色癞疤居然又开始微微发痒,于青色之中拱出了几个大包,近日居然又有了隐隐要破裂的趋势。原本他最在意的便是身上的毒脓,如今模样虽然大好了,可人却并没有舒坦许多,四仰八叉地在马路中间躺成一个大字,任深秋的雨水凉凉的拍在脸上仍不清醒,身旁有人挥着马鞭朝他呼喝而来,他仿佛也听不见。
分明置身最热闹的街头,人却孤独无比。
唉,无趣啊,这人生。
那一日他同样烂醉在街角,虽然知道喝了烈酒头上会更痒,可他还是不受控制的把自己灌醉了,直到……
听见有一对年轻男女在街上拌嘴,他忽地睁开了眼睛,一眼便瞥见了那小姑娘身材苗条纤细,身背药蒌,大概是因为常年浸染药材的缘故,身体自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悠悠的药香,十分好闻。
东方恶原本已经颓丧的心忽地又起了丝莫名的亢奋,真是天不弃我啊,他的病是又有转机了吗?
当即大手一抓,便将那姑娘像拎小鸡一样给拎了起来,身子只那么在半空里一踏,人便如离弦的箭一样射了出去。
东方恶掳着红药朝着城郊一间破庙飞了过去,他近几日无地可去时便时常在这里打盹休息,今日将红药往那铺了干草的破庙里一丢,只丢的红药“哎呦”痛呼一声,背篓里的药材和杂物零零碎碎撒了一地,差点将她的腰给摔断了。
东方恶双眼泛光,饿狼一样地盯住了她,笑嘻嘻道,“小姑娘,你真是黄药仙亲传弟子,神医谷小当家?莫不是在吹牛?”
红药看着面前的男人,但见他额上和脖子上的癞疤微微凸起,面上白净格外细滑,似乎是长出的新皮,且细皮底下还泛着青,显然是曾经得过医治却毒未拔净,而他最严重的额角和脖子上,突起的地方模样奇怪,她十分怀疑那里有着什么,手痒痒的很想破开来看看。
东方恶见对方的眼神比他还火辣辣,仿佛一下子身份倒转,自己倒是成了她的猎物一样,被她那样全神贯注兴致勃勃的打量着,他的心里倒是起了点别扭,道,“你……你这样盯着我看干什么?”
“别说话,别动!”红药伸手打断了他,从腰侧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摸出一个十分细小的木制小钳子,伸着钳子便往他的脑袋上伸,“你这病有点意思啊!”
小钳子微微往前一探,便将东方恶脑袋上一块绿色的死皮给强揪了下来,不过是被揪了一块小小死皮,却疼的东方恶差点飙出眼泪来。
伸出一块干净的白色帕子,将那片死皮小心翼翼的放在帕子上,红药先是端到鼻前闻了闻,又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液体倒了几滴在那死皮之上,那死皮立即变软,变成了一团白色黏糊糊的东西,这下连东方恶也觉得有点好奇了,凑过去细看,但见红药将帕子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立即捂着鼻子惊叫道,“这东西太恶心了!”
“这是什么?”
“好像是什么虫子的排泄物,也就是便便!呕!”
红药扶着柱子干呕不止,她行医这么多年,还头一次见到人的脸上沾着排泄物的。东方恶面色发青,被她说的也觉得十分恶心,恨不得将这颗脑袋割下来再重新换一个。
“你说的到底准不准?”他铁青着脸问,虽然这样问着,但是心里几乎已经认可了她的实力。
“你既然遇见了我,也算是你的福气,我这人,见到怪病是必然不会放过的,你过来给我看看。”
红药将背篓倒扣了过来,坐在了背篓的底上当凳子用,东方恶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稍微有些犹豫,刚才被她揪皮的地方跳痛不止,叫他竟莫名对就医有了些微的心里抵触。
其实更多的,是他在抗拒知道自己的真正病因。
红药已经麻利的在膝盖上铺开一条长长的布袋,上面插着各种各样新奇的小工具,见他仍然还站在原地不动,冷起眉道:“你将我掳来难道不是为了给你治病的吗?我现在十分积极热情的给你看病了,你怎么还退缩了呢?能不能拿出你刚才掳人的气势来!”
东方恶被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往前硬气的迈了两步,道,“还揪皮么?”
“瞧你那点出息,不揪了,我给你全面诊断一下,把胳膊伸出来。”
东方恶这才信了她的话,乖乖地坐在门槛上伸出了胳膊,红药伸手搭脉,闭上眼睛半晌,眉毛无声地挑动了数次,眉头却越皱越紧,看的东方恶不知为什么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红药睁开眼睛,用手指点着自己的脸蛋,直摇头,“怪啊怪啊!你这病之前有人曾给你治过?”
东方恶老实交代,“确是曾得高人赐过药,不过后来药用光了,面上和脖子上的疤却怎也去不掉。”
红药点点头,“这人医术不错,手法也是对的,确实是个不错的良医,不过也亏得你之前的毒拔除了一部分,否则以如今这毒的发作速度,你应该是挺不到与我见面了,你真该谢谢给你拿药的人。”
东方恶慢慢收回了手,没有说话。
红药哼着小曲儿又热情高涨的从那一排小工具中拿出一个小刀片比划着往他脖颈处刮去,东方恶几乎是本能的护住自己的脖子,这姑娘瞧着一副下手没轻没重的样子,谁知道她的刀要是多往前送那么一寸自己还有没有小命在。
红药绷起小脸,“你到底治不治了?”
东方恶莫名觉得自己被吼的有点窝囊,可是反驳的话却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毕竟的确是自己将她掳来的,不情不愿地放下手,红药出手极快地在他的脖子上刮了一层青色的皮屑,宝贝似的放进了一个小白瓶内,扣上盖子轻轻摇晃了几下,再次打开时,一股冲天的白烟直朝着她的脸上喷了过去,红药忙一仰头才躲开了那白烟的攻击。
她拍了拍胸口,转头惊道,“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这简直是要你不得好死啊!太阴狠了!”
东方恶面色更冷,“这又是什么?”
红药将那瓶子远远的丢开了,又拿出一个一端尖尖的小钩子,道,“我给你试一下你就知道了,但是会有点疼,你忍忍?”
东方恶瞧着那模样怪异的钩子,轻叹了口气,“你试吧,我忍着就是了。”
“其实我只是很轻的刺一下,但是因为你头上这东西是个活物,所以……”红药嘴上说着,手上动作却是极快,那小钩子不过是轻轻勾了一下,东方恶却觉得有如五雷砸顶,头痛的仿似要裂开一样,眼前一黑,人几乎不受控制的惨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