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褚白身形极快,他本已经轻功了得,如今又学了谢半仙的不了尘,人轻灵如尘埃,往风里一散,飘飘乎便已消失于视线之内。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渐渐有了难以抵挡的寒意,两人自城郊落地时,颜凉的鼻头都吹的有些发红了,一双大眼水汪汪黑亮亮的,望着人时蓄着满满的星光,闪闪发亮。
箫褚白心中暖烘烘的,忍不住将她朝自己的怀里拢了拢,可她现在实在太小了,才勉强到他的腰,自己挥手拢来,只能摸到她的头,连抱都抱不到。
禁不住哑然失笑,只得将她圆乎乎的脑袋放在自己腰侧蹭了蹭,将她的头发都蹭乱了,这才放开了她,颜凉不知道他这是什么特殊爱好,捂着脑袋蹭蹭蹭的跑开了。
箫褚白见她的身影在山野间一蹦一跳的远去,忍不出声道,“跑慢点,别摔了!”
说完他才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命苦,为什么好不容易能与她单独出来玩一会,却像个带着小孩出来郊游的倒霉家长。
嘴上说着苦,心里却乐开了花,一点点笑意染上眉梢,竟是怎么压都压不住。
“哇!这里真的还有鱼呢!”
颜凉跑到小河边蹲下来一看,清澈碧绿的河水里游动着几尾胖头胖脑的肥鱼,动作静静地,慢慢的,看着十分安逸。
她立即挽起袖子脱了鞋下了河摸了起来。
箫褚白找了个石头坐了下来,望着挽着袖子在河里手忙脚乱乱拼命捞鱼的小小身影,渐渐笑出声来,“我来帮你吧!”
“不用了,我来捞就行,你去那边多拾些干柴,我陆氏秘方的烤鱼那个……比较废柴火。”
箫褚白哑然失笑,起身朝着远处走了过去,颜凉见他真的走远了,这才小小地吐了一口气,刚才为了装柔弱她谎称自己没有恢复功力,如果抓鱼时动作过于迅捷岂不是就露馅了,若是被箫褚白发现自己故意往他怀里钻岂不是会很不好意思。
这会见他果然远远地走开了,这才挽起袖子,左右手开工朝水里猛地一击,两条大鱼泛着水花被拍了起来。
这多容易啊!
颜凉一手一个抓着,将鱼朝岸上一掷,两条鱼准确无误地被投掷到了岸上,她继续如法炮制,嗖嗖嗖数条鱼破水而出,被她一脚一个踢回到了岸上,这回更省事,连手都不需用了。
她满意的拍拍手上的水,这下可就不会露馅了!
提着裙摆正准备淌上岸时,忽然听见水边传来一个声音,“想不到小姑娘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身手,京都可真是卧虎藏龙之地啊!”
颜凉猛然一惊,回头一看,河岸边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有一个垂钓者,且看他青衣蓑帽手执钓竿身形纹丝不动显然已经待了有一会了,可她与箫褚白刚才来时,根本没发现这里还有人。
就算长草遮住了他的身形,可活人的气息和呼吸又怎能掩藏,除非,这人是境界不输于二人的绝顶高手,以至于他们根本就没有察觉得到,颜凉立即警惕了起来。
青衣人将帽子往上推了推,百无聊赖的收起钓竿,那长线的一端居然空无一物,只有一条线在水面上荡着,别说鱼钩,就是连团空气都没有。
颜凉瞠目结舌,人家姜太公钓鱼好歹还挂个直钩,他这却连个直钩都没有,所以这是高人用来打发无聊时间或者是修行的独家秘方?
颜凉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自认此刻还是远离这些奇人异士比较好,过往的经验告诉她,一般有着怪异行为的高人往往性格阴晴不定,难以以常理揣度。
眼睛朝四周看了看,却不知箫褚白捡枯柴是捡去了哪里。
那青衣人将鱼线收了回来慢慢收拾着东西,就在颜凉准备悄咪咪脚底抹油的时候,他开了口,像是自言自语,却又像是在与颜凉说话。
“你家是在京都么?刚才我看到一个年轻男子与你在一起,那是你爹?”
颜凉心里翻了个白眼没开口,心想如果告诉眼前人自己是在与箫褚白约会,估计会把他原地吓死。
“真羡慕你啊,唉,我家也在京都,可我不想回家。”收拾好了东西,青衣人神情蔫蔫的解开了蓑帽,将帽子丢到了一边。
他解开帽子露出了面容却又叫颜凉小小的吃了一惊,这人瞧着居然十分年轻,面容颇为清秀,虽算不上什么一顶一的绝顶美男,却也生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瞧着极为赏心悦目。
只可惜他不知得了什么病,额角和脖子各有一块青色的癞疤,败了些美感。
“我本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冥想一会,怎知这野外声音纷纷扰扰,居然叫我一刻也静不下心来,我不想回家,唉,有没有什么好方法可以不回家?”
颜凉实在被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想回家?”
“为什么不想回家?”青衣人微微摇晃着脑袋,好像在很认真的思考,“我杀了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哥哥,搞砸了我义父的大事业,天塌了,我没撑住,我想要交心的朋友是我的敌人一直步步为营的陷害我,我喜欢的姑娘被我的二哥霸占了去,如今去向不明,我自此与她天涯各一边,你说我惨不惨?”
颜凉看着他似乎逐渐有些癫狂,心想这人恐怕真是病得不轻,不由得后退了半步,强笑道,“确……确实是挺惨的。”
青衣人剧烈的喘息了几口气,长长地叹了一声,慢慢地似乎又恢复了正常,低声喃喃道,“或许死了就不用回家了。”
颜凉禁不住再次后退,心想自己的以往经验果然没错,一般这种神秘莫测的高人精神都有些不正常,箫褚白还真是听话,捡个柴是捡到了哪去?她可要准备撒丫子跑路了。
“你杀了我吧!”青衣人忽地转过头盯住她,眼睛里现出慑人的诡异神采,激动到表情都有些微的扭曲,叫颜凉看着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这人果然是有病!
他将一把匕首朝颜凉怀里一掷,神情癫狂地看着她,朝她步步逼近,“你身手那么好,应该没问题吧?就朝这儿刺!”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一脸期待。
“你这个要求听着有点强人所难呀,而且我今天心情极好,根本没有杀人的念头。”颜凉连连摆手,又赶紧把匕首丢给了他。
青衣人失望至极,像是又受到了某种刺激,“小姑娘,救救我吧。”
说着,抬起一只手朝颜凉的肩上抓去,他的动作并没有很快,可那掌抓来的瞬间竟叫颜凉感受到了一种极强的压迫感,有如泰山压顶般叫她呼吸猛地一滞。
斜地里忽地飞掷过来一根干柴,将青衣人手掌给打偏了些。一道白色的身影倏地出现在了眼前,箫褚白怒极,白衣长发烈烈飞舞,抬掌便朝着那青衣人劈去,掌风凌厉霸道至极,将那青衣人拍的朝后一跃,避了开去,那青衣人何其敏捷,脚未沾地,手掌立即翻出硬接下了那一招。
“哄”的一声巨响,两道同样霸气无敌的真气绞杀在了一起,搅动起的真气宛如两条气龙彼此撕咬着朝天怒吼而去,直至消失在了天边。
无数道真气波纹横向里扫去,见那河水轰然炸飞,无数肥鱼翻着肚皮漂浮在了河水之上,无数细小的鸣音丝丝拉拉的响着,搅动着耳朵产生了轻微的耳鸣。
二人几乎同时后退了半步,面露惊异,均觉对面之人强到离谱。
箫褚白一手抱住颜凉将她护在自己的胸前,一面打量着面前的青衣人。
如此年轻却拥有如此恐怖实力的无非只那几人而已,却不知眼前的这人是哪一位?
青衣人同样好奇的打量着箫褚白二人,不管怎么样,这会他的神色瞧着是正常了些,眸光透着清亮,似乎不那么疯魔了。
他打量了风姿绰约的箫褚白几眼,最后又把视线投在了颜凉的身上,笑眯眯的环着手道,“小姑娘,今日你既没有杀人的心思,我这小命且就收回去了,等你哪日有了心情记得来找我啊,我随时奉陪。”
说罢,青衣一挥,人如一道青色的闪电般极快的远去了。
他……他什么意思?意思是往后还要求自己去结果他的小命吗?就为了不回家?颜凉心里感觉更怪异了,“这个人是不是有病!”
箫褚白不想管那怪人是不是真的有病,赶紧将颜凉从怀里抱了出来,仔细上下看着,“你没受伤吧?”
他不过是捡个柴的功夫,颜凉在河边居然都能遇到这种怪人,真的是吓得他瞬间手脚冰凉,柴丢了一地,急急奔了过来,尤其看到那怪人朝她伸来的掌中灌满了沉甸甸的内力,那一掌若落得实了,甚至不需要落实,只消剐蹭到一个边,也够她受得了。
“我没事,”颜凉有点不好意思,“我其实内力已经恢复了,我刚才应该还来得及撤开半步,不会致命的。”
就算不会致命,可仍叫箫褚白自责不已,他就不应该过于高兴以至于离开她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捡柴,将她的两只小手用自己的大手包紧,箫褚白真的是有点怕了,盯住她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低低切切道,“颜凉,往后无论任何情况,我都绝不再离开你的身边半步,以后无论去哪里,我们都在一起,绝不分开好不好。”
意思是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吗?
颜凉的小脸上红扑扑的,不知是被这凉风吹的,还是被这话暖的,她感觉到一股股暖流慢慢流进了心田,叫她的心雀跃不止,正视自己的内心吧,就算谁都不能保证那遥不可及的以后,最起码此时此刻的当下,她只想用力的回握着他。
大概是颜凉思考的时间有点久了,箫褚白殷殷切切的眼神渐渐开始有些惊慌,如朱梅映雪般的星眸沁起了一丝湿湿的雾气,握着小手的手也渐渐开始撤了力气。
颜凉的小手一把反握住了他的手,眼睛亮亮的坚定无疑,小脸蛋红红的,“那就说好了哦,要一直在一起的。”
管他呢,能让自己怦然心动的东西,当然要紧紧抓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