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凉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一脸的高深莫测,“礼物什么的稍后再安排,老前辈,生病了可是要乖乖扎针吃药哦~”
“不扎不扎!我今天就把话撂这了,我是说什么都不扎!”
王不留行还想继续挣扎,脸上挂的白霜却越来越浓,两个眼窝眼见着逐渐黑了起来,看来这毒发作极快非比寻常,绝不是普通的毒,可这老儿上蹿下跳躲避就是不肯用针。
颜凉眼睛朝外一瞥,忽惊喜道,“哎呀你可回来了!”
“谁?”
王不留行好奇的跟着往外一瞅,红药在一旁早已蓄势待发,一见他扭头,金针立即朝他肩上刺去,那一下子出其不意,偷袭的动作娴熟至极,王不留行中毒已深,一下子竟没躲闪过去,人哎呦一声直挺挺的仰躺砸在了竹床上。
“快来人按住他!”红药急急叫道。
在屋内休养的其他病患立即涌了过来,七手八脚的将王不留行给按住了,嘴里纷纷告罪不休,“老祖宗可请原谅些个,咱们都可都是为您好啊!”
“是啊是啊!这毒不拔不行啊!”
“您就忍忍吧!”
一群绑手绑脚的病患奋力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合力按住了王不留行,那场面如论怎么看都些滑稽。
“我没病!我好着呢!我怎么可能中毒!”
王不留行嘴里兀自狂胡乱叫不休,红药眼疾手快分别在他周身十二处大穴刺下金针,尤其是足底,更是连刺数下,不一会随着体内真气的流转毒素便顺着足底的至阴穴缓缓流了出来。
直到滴下的血由灰黄色渐渐转为了红色,红药才将他身上的针拔了出来,在床上扭动不休的王不留行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众人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个个已经累的满身是汗了。
颜凉和红药挨着床喘着气坐在了地上,擦擦额角的汗,忍不住相视一笑,原来治病救人还是个体力活呢,尤其是碰到不配合的病患,那真是什么手段都得使出来。
“红药,老前辈是中了什么毒?瞧着有几分古怪,分明我上次见他时他还好好的,怎么如今才开始毒发?”颜凉忍不住问道。
“那是一种蟾毒,毒性极强,我猜是老人家他内功雄厚,暂时压制住了毒性,所以毒性发散的极慢,也多亏了他内功深厚,否则一般人沾到这毒保证会不出十二时辰便毒发身亡。”
蟾毒?颜凉听着忽地想起了什么,忙问道,“可是巨肚蟾蜍的毒?”
“你也知道巨肚蟾蜍?”红药微感惊喜,“这巨肚蟾蜍大眼白肚,模样有几分可爱,很容易麻痹敌人,叫人轻敌,但是毒性之猛却位列五毒之首,这是原产西地的剧毒之物,不知怎么居然会来到了京都,老前辈又是在哪里沾的毒?”
颜凉看了一眼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的王不留行,拉着红药走了出去,将房间留给了王不留行休息。
红药又顺便帮颜凉把了脉,见她内息平和沉稳内力竟似又回到了曾经的水平,可容貌却没有恢复,也是一件怪事。
经历的多了,颜凉都看开了,也不甚在意,想来总是有某个契机可以恢复过来的,她也不急。
这段时间,每个人都经历了很多风风雨雨,就连红药都瞧着比以往更加沉稳踏实可靠了,收起了几分野性,多了几丝邻家女孩的乖巧和贴心,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不但把自己照顾的很好,还救了很多的人,如今红药在长门的受欢迎程度,已经快要和颜凉相比肩了。
“颜姐姐,长门弟子待我可好了!什么都依着我!”红药开心地摆着垂在肩上的两条红绳子,面上展开笑颜,眼睛一瞥,就看到了在院子里练剑的杨崇浚,嘴巴瘪了瘪,“有一个人除外。”
颜凉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杨崇浚,挑起眉毛问道,“你们这是闹别扭了吗?”
“我才懒得理他呢!救了他不感激不说居然还来教训我,切!”
红药瞪了一眼杨崇浚,起身拍拍屁股走了。
颜凉无所事事的杵着下巴坐在廊下看着杨崇浚练剑,心思慢慢飘忽了起来,以前每天脑袋提在手里过日子,终日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现在箫褚白回来了,她终于可以把那一堆烂摊子的事丢给了他去处理,可是闲下来了之后好像……有点无聊啊。
脑袋一空下来人就喜欢胡思乱想,无论想的起点是什么事,最后总会拐着弯的想到那一个人身上去,颜凉摇了摇头,将脑袋里的多余想法挥散掉,然后朝着院子里的杨崇浚叫道,“小崇浚!”
杨崇浚练的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一大半,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提着剑跑了过来,“你叫我?”
“王不留行中了毒,刚才红药虽已给他祛了毒,可那毒实在凶猛,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去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在他床前尽心尽孝,好生伺候着,他要什么你都麻利的去办,知道了吧?”
杨崇浚有点懵,不过还是挠挠头点头答应了。
颜凉神秘兮兮的朝他招招手,小声道,“你能不能拜得了师,就看你现在的表现了,你要好好加油!”
“哦。”不过他拜师和照顾王不留行有什么关系?难道是要师叔祖他老人家给他介绍个靠谱的好师父?杨崇浚自认为想通了其中关键,开心一笑,乐不可支的去了。
偌大的院子连最后一人也走了,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独自干坐着。
话说箫褚白去了百鬼山什么时候会回来的?百鬼山百鬼夜行估计也是有趣的紧,自己为什么会一睡不起错过了这么好玩的事情?
颜凉闷闷不乐地吹了会冷风,就回了房间。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了几个滚,半睡半醒之间,忽然觉得有人推开了房门,一个人轻手轻脚的站在了她的床边,颜凉眯缝着眼感到有一缕白色的暖光照拂到了眼睛上,暖暖的,轻轻地。
箫褚白俯身看着童颜的颜凉,忽然想起几个月前,他夜半时分悄悄潜进她的房间,见她骤然老去的那惊心一幕,如今眼前的人又变成了六岁孩童模样,大概她还是会变回颜凉的,但却再也不会成为那个红衣明灿的女子了。
不过又怎么样呢,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只要是她,就足够了。
上天待他真的不错,许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才又将她送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颜凉揉了揉眼睛,透过指尖的缝隙朝外看着,就看到有人正认真地凝视着自己,“箫褚白?”
他这么快就回了?
百鬼山应该很远吧?
颜凉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就看到对面的箫褚白仍然在凝望着她,眼睛里沉甸甸的,装满了情绪。
她莫不是眼花了吧?箫褚白是在笑吗?
她再次揉了揉眼睛,确定对面的男人正含笑望着她,嘴角牵着一丝罕见的暖意,叫他过分冷冽的眉眼都柔和了下来,定定地,静静地,沁沁凉凉的舒服,如二月春微风拂面。
只是一个微笑而已,却一下子照进了她的心里。
如春风吹皱了一池湖水,
如桃花颤巍巍地迎风盛开,
如世间所有的美好在这一刻相遇,
总之,她的心一下子就乱了,又慢慢地安宁了下来。
心里满满当当,又飘乎乎的。
什么前尘过往,什么从今以后,索性通通不管它了!颜凉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她现在只想享受此刻当下那一瞬间的心动。
箫褚白看着她,面上掠起如清风般的微笑,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时间好像也静止了,只是那样淡淡看着对方。
“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语气里好像颇带了点幽怨委屈。
颜凉几乎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
她摸了摸鼻子狡黠一笑,算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我分明告诉过你的,是你自己不信而已。”
箫褚白一噎,她是说过不假,可是在那样的情境下,她以那样的方式戏说,别人只会以为她是在说大话开玩笑而已,会有人当真才怪呢。
不过他本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面上的笑意更暖,半蹲下来和她的视线相触,“不管怎么样,我都是最后一个才知道,你终究是要补偿我的。”
补偿?颜凉睁大眼睛,迅速用被子将自己的身体给藏了个严严实实,“你要干嘛?”
“我是不可能以身相许的!!”
箫褚白:……
是你想的有点多吧……
抬手在她的头上轻轻敲了一记,箫褚白笑得有点无力,“以身相许什么的,等你长大再说也不迟。”
颜凉松开了捂紧的被子,“那你要干嘛?”
“肚子有些饿了,想吃你亲手烤的鱼。”箫褚白杵着下巴认真地看着她,“十年了,天下珍馐美味无数,我居然对一条难吃的鱼念念不忘,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颜凉一下子被他烫人的目光看的有些微热,起身穿好了鞋,避开了他的视线,“我看你是病得不轻。”
她回身,“何况,现在我去哪里给你找鱼?”
“野外,河里,小溪里,到处都是。你功力恢复了吗?”
鬼使神差地,颜凉将小手背到了身后,摇摇头,“还……还没有呢。”
箫褚白灿然一笑,“我带你去。”
忽地拉住了她的手,颜凉尚来不及惊呼一声,便被他拉着自原地消失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