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爆炸的声响一直持续不断,久久难停,震得整个大地都在颤栗不止。
阴灵雨和武大婶隐居的院舍远离涠洲城内,却仍旧感觉到了地面的震颤。阴灵雨掀开帘子自屋内走了出来,站在武大婶身旁朝着涠洲城的方向眺望,眉宇间隐有忧色,“是发生什么事了,这里居然都听得到声响?”
武大婶面上激动,眼中透着亮闪闪的光,她抚着胸口轻声叹着,“成了!这次是真成了!”
阴灵雨疑惑道,“大婶,什么成了?”
武大婶微笑着望着她,“姑娘,我想我们应该很快就可以离开端州了,我们在此筹谋多年,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阴灵雨见他她高兴,也跟着微笑起来,一只手搂住她的肩膀,两个人相依着看着远处的动荡烟尘,武大婶真的是开心极了,她来端州多年,只盼着有能回去的那一天,不成想,那一天来的那么突然,她真的可以回去了!
“现如今,姑娘你的身体也已经恢复了很多,阿毛也养的白白胖胖,大婶在此间事了,待裴先生归来,我就要先回堂里复命了。”
阴灵雨这段时间多亏了有武大婶的照料,武大婶为人细心,做事麻利,若不是有她帮忙,她带着阿毛可能很难生活的这么舒服。
“大婶,这段时间真的谢谢你了。”
“姑娘,你可千万别客气……”
两个人正说着话,在房间里的阿毛突然哭了起来,武大婶正在高兴劲上,连忙拦住了阴灵雨道,“我去我去!姑娘你多歇歇,身体早些恢复好了才好上路。”
武大婶喜滋滋的去了,好像他们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个越来越寒冷的鬼地方了一样。
阴灵雨看着武大婶乐颠颠的样子微微笑了笑,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回身继续望着极远处的动荡和烟尘。端州已经到了深秋,四周黄叶凋落,凉风瑟瑟,不知不觉已经到端州两个多月的时间了,分明只待了两个多月,却又觉得似乎无比漫长,过了好久好久,其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叫如今的她早已没了最初的心气,如今只想静静地,安安宁宁地简单生活。
当然,如果能和裴京墨一起就最好了。
一想起裴京墨,她的嘴角不禁溢出了一丝浅笑,和京墨一起将阿毛抚养长大,他一定会是个称职的好父亲。闲来无事的时候,她就会想起他,从当前的他回想到以前的他,以前见到他的种种就又会慢慢浮现了出来。
他又怎知,自己又何尝不是备受煎熬呢?
她身在那样的门派,在那样的门规下规矩长大,自小便以因为情爱而背离山门的女人为耻,怎知有朝一日自己也会陷入这样的泥潭里无法自拔,她为自己感到羞耻,却又不可控制地想着那个人。
所谓念之深,思之切,每当自己思念入骨,几欲成痴的时候,他就会不期然的出现在眼前,她一定是惊喜的,但更多的是惊慌,是害怕,为了灭绝自己对他的痴念,甚至不惜中伤他,打他,砍他,冷言冷语,漠然无视。
可最后呢,真正伤心欲绝的却还是自己。
师父一直说情毒情毒,一旦中毒,便相思刻骨,药石无医,她如今算是真的明白了。
既然这毒拔不掉除不尽,索性就随它去吧,大不了她不做紫夜墟的圣女了,也不要那所谓的似锦前程。
阴灵雨的脑海中思绪翻涌,眼中却越来越热切,是啊,比起终年刻板无趣的修炼,她似乎更期待与裴京墨一起抚养阿毛的寻常普通的小日子。
嘴角牵起笑意,只觉得微凉的山风扑面,都像是男人干燥微凉的指尖,她真的有点想他了,不过,她想很快就可以等到她想等的人了。
“哼!阴灵雨,原来你躲在这,可真是叫我好找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阴凉冰冷的苍老女声,阴灵雨乍然一听,那原本娇艳红润的面庞瞬间一片苍白,原本在脑海中构想的幸福生活刹那间四散飞逃。
她怔怔然回过头去,就看到一个穿着黑紫色道袍的老道姑站在她的身后,目光阴冷如鹫,正老大不客气的上下打量着她。
“莫……莫姑姑!”阴灵雨仿佛瞬间被人掐着脖子按进了水缸里,只觉得刹那间浑身冰冷,像是溺水一样呼吸不得。
四礼堂的莫姑姑,怎么会在这里?
“哼哼哼,没想到我能追到这吧。”莫姑姑冷漠地弯起嘴角,“阴灵雨,你触犯门规叛逃出山,实在是罪大恶极,我本该就地结果了你以清门规,但圣姑有令,要亲自审问你,你且跟我回去受罚吧!”
“姑姑!”阴灵雨急急地后退几步,“我……我……”
“少废话!你身为紫夜墟当代弟子中的翘楚,居然犯下那等不知廉耻的罪过,你且等着门规处置吧!”莫姑姑不耐烦地一挥拂尘,那软顺的拂尘立即立起如刃,根根如刀,直朝着阴灵雨的胸口砸来。
阴灵雨躲闪不及,被当胸狠狠拍了一招,登时摔跌在了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她的身体本就没有恢复完全,这会挨了一招,只觉得五脏六腑如同沸腾样灼疼起来,捂着唇咳血不止。
武大婶听到外面的响动,急忙抱着阿毛出来一看,就看到阴灵雨跌坐在地,胸前的衣襟上满是血污,登时眉毛一立,大喝道:“哪里来的老妖婆!”
她一手抱着阿毛,一手朝莫姑姑劈来。莫姑姑冷冷一笑,拂尘有如活物一样,直扫武大婶下盘,武大婶被逼的连连后退几步,手中还没睡沉的阿毛被这晃动给弄醒了,哇哇大哭起来。
莫姑姑脸色更差,几乎成了青色,她不可置信地盯住阴灵雨道,“阴灵雨,这孩儿可是你的?”
阴灵雨张张嘴想说不是,可想想现在他却又真的是自己的孩儿,一时心急不知从何处说起,正欲解释,却被莫姑姑一把拎起了衣服襟,恶狠狠道:“阴灵雨!你可真是我紫夜墟的好徒儿啊!有什么话你当面去跟圣姑解释吧!”
脚下一点,身轻如燕,揪着阴灵雨便飞了出去。
武大婶大骇,追着叫道:“老妖婆!快放下阴姑娘!”
可那莫姑姑身法高明至极,武功又极其高强,武大婶追了半天,竟然完全失去了她的踪迹,地面上的隐隐震颤仍未止息,她眼中满是惶急,再也没了喜悦,急急一跺脚,朝着地震声响频仍的地方发力奔去。
*** ***
在离这里极远的城郊的另外一边,正在水潭里浸着自己的东方恶也感觉到了明显的震颤,这声音是从涠洲城内的方向传来,叫他不由得心中一惊。
城内是怎么了吗?
他尚未回过味来,就感觉到有一丝冰凉的细滑触感在面庞上划过,伸手一摸,居然摸到了一丝细细的血痕。
东方恶眼中瞬间冷了下来,附近有人!
他的眼睛朝四周一瞥,就看到身前身后忽地出现了一抹身影,两柄长剑一柄直挑其眉心,一柄直搓其后心,东方恶嘴角微微一斜,还当真有不怕死的敢来杀他啊!
他的头上和身上还湿淋淋的泡在水里,不过他也不甚在意,当那两道身影再次出现之时,东方恶双手猛地弹出如闪电,带着湿淋淋的水汽直接扣住了那二人的脑袋,速度快的叫人只觉得眼睛一花,有如正在捕食的青蛙,非常轻易地就捏住了那两人的头,然后五指用力往内一扣,只听咔嚓两声,将那二人的头直接抓裂成了碎瓜。
原本澄澈的湖水瞬间被污染了个彻底,东方恶也失了继续泡澡的兴致,湿着衣服湿哒哒地跃上了岸,在原地极快地转了几个圈,超快的速度叫衣服上的水分快速飞离了出去,几圈下来就干了个八成。
他看着声响越来越烈的涠洲城方向,正寻思着要不要过去看看,忽地又看见一柄大刀怒气冲冲地朝自己劈了过来,东方恶当即抽出悬在腰间的鬼头刀,几下拼接便成了一柄赫赫生威,散着寒光的凶恶兵刃。
两柄大刀毫不客气的直接硬撞在了一起,搅起的旋涡几乎地动山摇,仿佛对方不是为了杀人,而是单纯为了发泄一样,那一刀下来接着一刀,刀刀拼尽了全力,仿佛屠夫砍肉一样已经毫没了章法,只是在凭着本能和强劲的力量在肆意乱砍。
南风烈发泄似的狂砍了一阵,这才渐渐息了心中的怒火,他浑身上下一片焦黑,鬓发凌乱不堪,一身白衣几乎已经看不出了颜色,东方恶自小与南风烈一起长大,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东方恶皱了皱眉头,“你发什么疯?”
南风烈冷冷笑着,“还来问我?从一开始不就是你的好算盘么?”
东方恶不想与一个疯子争论,只抖了抖半干的衣裳准备离去,南风烈在他身后几乎岔了声,怒道:“红窑矿塌了!你我多年的心血全都一滴不剩,尾玉造不成了!我完了!”
东方恶乍听闻红窑矿坍塌微微吃了一惊,随即却也释然了,“造出那样东西的地方本也不该留着。”
南风烈面上青筋暴出,他瞪着眼睛冷笑不止,“东方恶,红窑矿说到底是被你给毁的!端州的一切也都是你搞砸的!你身边的那个蒋阿四根本就是长门人,你从头至尾都被他骗了!”
东方恶这才抬起了眼睛,良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他毕竟治好了我的病啊,我放他一马,也算是还了他的恩情,至于你,你若担心义父责罚,届时我来领罪好了。”
南风烈听闻更是狂笑不止,笑的前仰后合,双目通红,几乎目眦欲裂,“东方恶!你也太高看了自己!事情搞成这副局面,你以为领罪义父就会留你小命吗?”
“还是你以为你领了罪,义父就会放过我?你会愿意替我偿命?”
东方恶冷淡地看着他,“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用那样恶意的心思去揣测我,给我下毒,毁掉我所有喜欢的东西,逼我为你行事,到底是为什么?”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就不用再装了,东方恶!你不是一直都想杀死我替你母亲报仇么?”
“什么?”
“你那个得了重病的娘,不就是死在了我的手上,你要替她报仇么?你既然想杀我,又何必惺惺作态,与 我言什么兄弟情深!”
东方恶整个人呆住了,睁大着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南风烈,好像已经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