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苏子夏告了别,颜凉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苏府,回到了之前杨崇浚为几人租赁的小院子。
回到了自己的家,几人都很放松,颇有一种久别重回的感觉。特别是红药,如今成了苏府的小红人,大家也都跟着借光,一应吃穿用度均由福喜着人打点好了送了过来,保准叫她们几人在家也是舒舒服服的。
杨崇浚今次对伺候几位姑娘没半点怨言,不但任劳任怨,甚至还干出了乐趣,一边在灶台前烙饼一边哼着小曲,颇有些享受的趣味。
红药靠在门边看他动作麻利地烙饼,忍不住捂着嘴咯咯笑着,“你要是一开始就这么乖顺听话,何至于挨那几针。”
杨崇浚早已和红药混的很熟,一边挥着锅铲一边回头笑道,“我那不是皮子紧了要松一松么?这么好的活现在让给别人我都不干!”
手脚麻利,动作娴熟,瞧的红药很是满意,迈着小步子悠悠然走了进来,戳了戳盆里的面团,将头往杨崇浚眼前晃,“反正我闲着也是没事,要不给你帮帮忙,打个下手?”
杨崇浚不知道这姑娘这会是心血来潮还是怎么着,居然破天荒地说要来帮忙,赶紧将她拦了下来,“这些粗活就我来吧,可别脏了您这双白白嫩嫩救人治病的小手。”
他自己一个人干活分分钟结束,带着她天黑透了也吃不上晚饭,还不如让她哪凉快哪待着去。
伸手将她往门外推着,红药今儿却有点反常,摇头晃脑的在他眼前直晃悠,用手扒着门边就是不肯离开,杨崇浚眼神一个凌厉,忽地瞥见她的头上似乎趴着一只虫,挥起勺子大叫一声,“小心头上有虫!”
大勺子一挥便将红药头上的虫子舀了去,快如闪电地抛进了锅里,锅里正烧着热油,虫子刚一入锅,立即发出“滋滋滋”被煎灼的声音。
“我的蝉!”红药一声惨叫,也顾不得烫手,快手从热锅里将蝉取出,可是那蝉的一面已经被烫坏,掉了色焦糊一片。
杨崇浚这才看清,原来那虫子居然是一只藤条编的青蝉,瞧着好像是前些日子裴京墨给红药寄来的那只。眼瞧着红药渐渐铁青的脸色,他猛地就明白了,“我……我可不是故意的!谁……谁家姑娘拿个藤条编的蝉做簪子戴在头上,我……我一时眼花以为是真虫呢!”
红药气急,目射寒光,吓了杨崇浚一大跳,本能地觉得事有不妙。
她喜滋滋花了半天时间做的青蝉簪子刚戴在头上,本想给他炫耀炫耀嘚瑟一下,谁想到这呆子居然一勺子就将她的蝉给毁了,气到捏着蝉的手隐隐发抖,大叫一声,“杨崇浚!你赔我的蝉!”
手中寒光一闪,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针,朝着杨崇浚身上招呼而来。杨崇浚早做好了准备,眼见事情不对立即脚底抹油开溜。
一时之间,厨房内砰砰啪啪各种声响不断,煎好的烙饼漫天乱飞,又过一会,鬼哭狼嚎般的惨嚎响起。
正待在屋子里的晴川忍不住推门走了出来,看着厨房的方向喃喃道,“厨房是炸了吗?怎么这么大声响。”
窗子正对着小院子的颜凉也打开窗子,倚窗向外望去,听着耳中惨叫连连,忍不住摇了摇头,“年轻就是好,这么精力旺盛。”
揉了揉耳朵,“就当是年轻人积累经验吧。”
说罢,又扣上了窗子,决定来个见死不救。
第二日一早,几个人就各自的事情忙开了。紫衣堂进了京,杨远桥也随方是闲而来,如今正落在长门蓝衣堂,晴川和杨崇浚去了蓝衣堂会见几人,红药去了苏府为苏子夏试验一百二十种法子的第一种,颜凉今日也忙,她手里捏着一个地址,决定趁着得闲去处理处理自己的私事。
因着几人身份特殊,颜凉尤其有在诸门派前露脸的经历,因此出门惯常带着帷帽,白色纱幔垂下,影影绰绰叫人瞧不清真实的容貌。
只是她身材纤细,即使带着帷帽仍能瞧得出身姿曼妙出众,一袭简单素净白衣着身,就瞧着说不出的爽利干净,好看的紧。
来京数日,她还是第一次独自出门,晴川原本要随她同去,可晴川仍有要事在身,颜凉觉得自己这边的小事不值得浪费两个人,自己也只是去看看碰碰运气,或许会白跑一趟也未可知,所以还是叫晴川先以长门的事为主。
出了门,沿着小巷子慢慢转了出去。
白日下的京都,城市仍旧繁华热闹,在路人的脸上看不到什么忧愁烦恼,似乎人人都过着太平喜乐的日子,上位者的斗争远离他们的生活,人人都知道头上顶着的天是个小皇帝,可小皇帝十二岁了,仍没有几人见过这位少年天子的真颜。
百姓的这份平安喜乐需要花多大的力气去维护,颜凉不知,只是看着这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觉得,要承担安养万民的职责,这个小皇帝也太难了吧,顺手在路边买了一把糖,想着下次遇见他,可得对他好一点。
剥了一颗糖果丢进嘴巴里,口中立即泌出甜甜的滋味来,这糖不错,就当做他出宫游玩的见面礼好了,颜凉心里有的没的想了一路,将糖果包好收进了袖中。
她手中的地址是一个极其偏僻的小巷子内,一家灰蒙蒙脏兮兮的铁匠铺,坐落在一处窄巷中,瞧着十分不起眼。
大白日的门居然半掩着,炉火也时明时灭,像是生意一般般的样子。
颜凉推开门走了进来,见内里是一个半大不大的旧铺子,挂着一些刚打好的刀剑,铁器等等,屋子里落着些薄灰,炉子上的水却还在冒着热气,可以想见是一个大概是个中年落魄铁匠的居所。
“有人在吗?”颜凉试着喊了一声。
应该是有人的,可又感觉似乎很久没有人住了,有人生活的痕迹,却没什么人气。
四周转着看了一圈,见铺内半晌无声,忍不住往铺后的小院子走去,一般这样的小铺子后院都是店家自己住的地方,颜凉一边走着一边轻声道,“店家?我进来了?”
仍旧是毫无声音。
颜凉推开隔着后院的小门,刚推开便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仰卧在地。
她赶紧奔过去将人翻开一看,店家果然如她所想是个落魄的中年铁匠,满脸脏兮兮的络腮胡,可这人却已经死了。
颜凉摸了一下他的身体,见他四肢柔软,尚有体温,显然是刚刚死去不久,甚至极有可能就在自己踏入这里的时候刚刚死掉。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她站了起来,眼睛环顾四周,四处翻看了一下,但见院子里简陋的矮桌上放着两副茶具,杯中尚有残余的茶水,看来他刚刚招待了什么人,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不过是一个普通铁匠,就算涉及十年前的某些旧人,可那也已经是无人关心的陈年旧闻,为何会在她刚刚寻来的时候恰巧死掉,这样掩人耳目的行为,到不得不让人多想当年难道是有什么不能为人外人道的秘密吗?
颜凉四转了一圈都没有再看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原本不过是心血来潮过来看看,却不想遇到这样欲盖弥彰的一幕,反倒勾起了她奇心。
闷闷地推门而出,颜凉就准备回了,本就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大事,她不准备在沈流风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不值。
忽地,眼角瞥见巷子口一片月牙白的衣袖一闪而过,身形快极。
颜凉眼中微微现出惊色,这人似乎武功极高,偏又出现在这么偏僻的巷子里,回头看看铁匠铺的方向,里面刚刚出了人命外面就有高手的身影,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要么是冲着铁匠来的,要么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无论是冲谁而来,她都得跟过去看看。她如今功力恢复已过半,虽还不及当年的登峰造极,可也已经是天下难寻的高手,外加在心内的小世界暗暗修炼《玄天内功心法》,早已让她的修为今非昔比,技高人胆大,当下轻轻一掠,急追而去,可奔到巷子口四下里一望,居然一个人影也无,她的速度不慢,轻功更是了得,却依然让她跟丢了人,这种情况实在是少见。
颜凉压低了帷帽,心里被激出了点兴致,行啊,那就看看是谁更快吧。
那一片月牙白的衣角轻轻一掠,便掠出了几条街外,慢悠悠地走着,一手抱着剑,一手握着只大肚鼓鼓的酒葫芦,一边随意走着,一边慢慢地喝着葫芦里的酒。
姿态肆意散漫,无拘无束,分明只戴着一顶破草帽,一身旧衣,满身落魄闲散,却有几分潇洒不羁的味道来。
路人纷纷侧目,看着那个容貌极其俊美,有如天人的剑客慢悠悠走远,望着背影尤回不过神,京都繁华之地,什么样的浪人剑客没见过,可是刚刚那人,满身潇洒无忌,自由自在的气质竟让人过目难忘,久久之后人群慢慢聚拢起来,仍小声地议论不休。
头发只简单地用草绳扎了一下,因为扎的随意,仍有几缕长发在额前飘荡着,有点挡视线,随便吧,也没所谓,所以也懒得去整理。
直到把酒葫芦里的酒喝光,还是没想好要去哪里,索性也不想了,走到哪算到哪吧,找了个酒肆门口倚柱而坐,将破草帽盖在脸上挡住阳光,就那么团着身子呼呼大睡起来。
进出酒肆的人看着这个在门口睡大觉的人也只随意瞥了一两眼,这样青天白日醉倒在酒肆门口的人也不算少,没人过多地理会他,没一会他就睡声呼呼,似乎睡的极是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