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龙虎行军多年,直觉尤其敏锐。他刚刚驾马回到城门,便快速沿着楼梯上到城门二楼,举起火把往四周一看,地上原本站立的士兵无声无息的躺倒了一片,几个人影正在极快地朝前纵跃,企图杀死城上守兵翻墙而去。
一抹粉红色身影在眼前一闪而逝,瞧着竟是个女人。
凌龙虎大吼一声,“警戒!”
他的嗓门极大,一声虎啸下来,立即全员警戒起来,呼啦啦一群士兵涌上了墙头。火把举起透亮一片,只见二楼城墙墙角不但隐秘了数人,其中一人更是个女人。
一个半夜企图逃跑的女人,几乎所有人都被点燃了兴奋的神经,莫不是将军的小夫人终于露了面!
招呼弓箭手齐齐准备就绪,凌龙虎怀疑那女子极有可能正是他们搜捕许久的将军夫人,语气尚算客气,“夫人,您已经被包围了,刀剑无眼,若不想伤了自己,还是跟属下回去吧。”
墙头明明就在眼前,原本只需要稍稍翻身就能逃出去的事,现在竟然变得格外棘手,那库尔暗自咬牙发狠。
“可是将军夫人?”凌龙虎声音嗡嗡几乎带着重音,试着询问。
忽听对面铁塔样的将军叫自己夫人,那库尔心中有些纳闷,原本还在奇怪小骡子为何要自己假扮成女人掩人耳目,如今瞧着似乎他们正在寻找什么夫人,联想到之前听说的南风烈丢了新婚夫人这才锁城捉人的消息, 他仿佛突然明白了小骡子如此安排的用意,心中不由得大为佩服,可真是神机妙算,机智过人呀!
突然一瞬间,他的脑袋里就冒出个主意。
那库尔轻轻掐了掐旁边护卫的大腿,护卫吃痛,瞧着那库尔神情颇为古怪突然福至心灵,恍然间明白了过来,到底是跟了那库尔多年的老人,一下子明白了主人的用意立即将原本搀扶着他的手臂变成了压住他的姿势,恶狠狠朝下一压,怒吼道,“若想留下你们夫人小命,就让弓箭手快快撤退!”
凌龙虎没亲眼见过新将军夫人,只是本能觉得趁将军不在,意欲翻墙而出的女子嫌疑重大,是故不敢大意,挥了挥手示意弓箭手后退数步,让出一点空间来。
那库尔本就长相阴柔,如今浓妆艳抹一番,夜色中只能隐约瞧着是个艳丽女人,却瞧不清楚具体容貌,凌龙虎只觉得对方扭捏作态行为古怪,十分可疑,一时到不能确定对方的真实身份。
挥手叫手下去取夫人画像来比对。
眼见着士兵去而复返已经拿出画像来,那库尔掩面嘤嘤哭泣,挣扎下再掐侍卫大腿,侍卫一声喝道:“南风烈掳我们少主人那库尔在先,我们抢去他的夫人作为回礼也算是礼尚往来,若想要回夫人,就拿我们少主人来换吧!”
几个人架住那库尔,一跃从墙头翻了下去。
这一下变故突生,凌龙虎大吼一声一跃从城头翻下,落地时双脚陷地数尺,扬起一片沙尘,他脚步不停,追着几人逃跑的方向发力追去。
这几人行事怪异,无论是不是真的夫人都十分可疑,务必将其捉回审问。凌龙虎武功高强,发力奔来直如罡风扑面,眼看着离几人已经越来越近,忽听远处树林里传出一阵阵马蹄声响,一队人马急匆匆猛冲了过来,眼看着几人跃上马背,竟在自己的眼前飞逃而去,瞧着他们配合得当的架势,显然是有蓄谋有计划的周密行动。
凌龙虎脚下灌力,怒吼一声飞天而起,直飞落到离他最近的马匹上,将马上之人脖子一拧,踹下马背,驾马直追而去。
变故只在片刻间发生,等门内的士兵纵马出城追来,只看见一片黑压压的人影消失在了远方黑暗处,一队骑兵立即寻着痕迹狂奔追去。
南风烈领着自己的亲卫们大喇喇朝着蛮漠人隐藏的山林围剿了去,一群被关了许久渴望见血的勇猛战士猛扑过去才发现,居然只有寥寥不到百人的小杂兵,杀起来血都还没热,就结束了。
跟在南风烈身边有一口异常尖锐白牙的浪人抹了抹刀上的血不满道,“南风将军,咱们兴师动众这多人出来狩猎,怎么只有这点杂碎?一点都不过瘾啊!”
南风烈已经发现了事有不对,他在马上思索着,任由马儿兴奋地在原地打转喷着响鼻,蛮漠人凶残狠辣,阴险狡诈,他们预谋抢夺玉刺蝴蝶的队伍怎么可能只有这些杂兵?何况这里根本就没有玉刺蝴蝶的影子。
那就只能说明,他被耍了,有人故意放出假消息引他出城,目的……
南风烈猛地调转马头,喝道,“快回城!城中恐怕有变!”
东方恶骑马驾在他的身旁,看了眼天色,觉得时间应该差不多够了,只是他从没见过南风烈如此愤怒的样子,他眸色沉如幽潭,声音透着沁骨的寒意,冷冷道,“蛮漠人最近行事越发灵活诡异,叫人难以猜测,凭他们的脑子怎么可能做下这样的局,到底是谁,躲在他们的背后与我为敌?”
“东方恶!”南风烈大呼一声,东方恶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南风烈直呼其大名了,本能地悚然一惊,“二哥!”
“今次的蛮漠人必须一个不留,全部彻底铲除,一定要挖出他们背后藏着的究竟是谁?”
“是!”东方恶答道,内心却隐隐然有些不安。
他总隐约觉得,事情按照自己的计划在慢慢推进,又似乎没有按照自己的计划去进行,好像在不知不觉间有什么悄悄偏离了轨道,他现在已经对整个事件失去了控制,只能任其自由发展,完全无力掌控。
他知道南风烈大概会生气,但看到南风烈如此气愤心里又隐隐升起了些负罪感,只叫他心急如焚,只想快一步奔回城内去看看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南城门处的异变惊起了城内的其他守卫,纷纷涌向南门追击敌人而去。裴京墨终于等到了西门的士兵撤离,只留下数十人守城,正准备带着几人悄悄跃上城墙,忽而听见身后传来冷冷笑声,“呦,这不是东方将军府上的小侍从蒋阿四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裴京墨回头,就看到身后站着一个人正看着他冷笑不止,是南风烈派来跟踪他的人,到底是被他又寻到了。
对方环着手,上下打量着几人,禁不住冷笑连连,“前脚还孤家寡人一个,怎么一转眼就拖家带口有老有少,大半夜的这是要去哪儿啊?”
裴京墨知道自己暴露了踪迹,尽管这是南方烈的人可也不能留了,放开手里的荆老汉,低眉顺眼地走了过去,低低哀求道,“您听我说,其实事情是……”
两只手掌轻轻交握,再分开时掌心中突然凭空扯出一根黑色的细线来,那线来的十分突兀离奇,裴京墨双手快速从他头上绕过勒紧,对方尚来不及反映,话还没说完,头颅就“咕噜”一声掉了下来,身体簌簌抖了两抖,这才扑倒在地。
荆素素没想到裴京墨下手如此狠辣,睁大眼睛一声尖叫差点破喉而出,阴灵雨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拉到一旁避开视线。
裴京墨面无表情,面不改色,仿佛刚才只是过去与熟人打了个招呼,跨过尸体,悠悠朝她们走来道,“被人发现了,快走!”
荆氏父女二人这会腿软的已没法走路,更别说还要跃上城墙翻过去。裴京墨揪住荆老汉的衣服领,回头看向阴灵雨,“你带着她没问题吧?”
阴灵雨点点头,身体各处针刺的痛感依然清晰,可她到底是恢复了内力,扶住荆素素,起身一个玲珑纵跃,只见一道曼妙丽影凌空而起,姿态清落灵动,直如仙女飞天而去。
裴京墨揪住老汉,目光追着那道身影亦紧随其后,两人轻功了得,只在墙体上轻轻一点借力,便再次飞起,悄无声息落到了城头上。
将荆老汉丢在地上,手中黑线交错纠缠,几个起落,墙头站立的士兵就倒伏一片,一点声息也无就死的干脆利落。不过眨眼间,裴京墨又回到了荆老汉身边,若不是他的身上沾染上了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要让人误以为他刚才根本就不曾离开。
重新拎起荆老汉的衣服领,突然一直在荆素素怀里睡觉的阿毛醒了过来,“哇”的一声哭出声音。
荆素素吓得毛骨悚然,一把捂住了孩子的嘴搂紧了哄着。
“你这说这南风将军也是怪,好端端……”正在墙头上无聊闲逛的阿拉巴突然觉得脚下踢到一个什么东西,咕噜噜滚远了去。低头一看,好家伙,居然是一颗大好头颅,被他一脚踢飞出去老远。
两人俱是一惊,悄声往前一看,一地的尸体皆身首分离,死状惊悚,满地血污喷溅。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异响,似乎是婴儿啼哭,虽只一声,在这寂寂黑夜听起来却尤为刺耳,阿拉巴与更力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点兴奋,漫漫长夜正愁无聊,就有不知死活的送上门来给他们进补打发时间了!
舔了舔嘴唇,二人身形一闪,便就从原地消失不见。
裴京墨瞥了一眼荆素素,知道这声音若落在有心人耳中无异于泄露行迹,与阴灵雨打了个眼神,二人同时飞身而起,准备越下墙头彻底离去。
忽而,阴灵雨感觉耳边有一道极细的细风扫来,她几乎本能地侧开身来,突然发现身旁伸过来一个干枯有如骷髅样的男人的头。
阿拉巴桀桀笑着,五指如钩朝她抓来,阴灵雨回身避闪,可因为还带着荆素素与阿毛动作微微一滞,便错过了越墙而去的最佳时间,阿拉巴一爪抓来又接着一掌,直缠的阴灵雨分身乏术,她把心一横将手里的荆素素朝城墙下一丢,回身专心对付起眼前的人来。
裴京墨先她一步飞越而去,相信他定能在下面接得住二人。
阴灵雨把二人的性命交给了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信任,裴京墨刚越下墙来便瞥到阴灵雨的背后突现人影,心里一晃,手里的老汉差点掉了下去。
头上一道黑影闪过,荆素素竟被阴灵雨给抛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