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不在,这里最大的就是二师姐阮星怜了,阮星怜站起身,将师弟们护在身后,平日那双时常温吞柔顺的眸子里,隐隐透着母鸡护小鸡般的勇敢。
“几位有什么事吗?”声音饶是硬了些,仍透着绵软。
“我呀就是有点好奇,想请教洗剑阁诸位几个问题。”方脸大汉挑着眉,面色不善,他块头极大,一个人顶得上阮星怜三个,低头俯视着宛如小鸡仔样的阮星怜,不说欺人,也足够迫人。
洗剑阁几位弟子均站起来,拥在阮星怜的身后为她撑腰,瞪视着面前几人。
“请讲。”阮星怜客气而警觉地盯着对方。
“昨夜鬼蝙蝠袭击江宁城内,偏巧袭击的都是各门各派驻扎的地点,我们附近几条街上暂住的门派都被屠个干干净净,怎么就你们洗剑阁完好无损呢?”
“不但绕过洗剑阁去袭击在你们之后的黑龙帮,甚至连一个粪球都没掉到你们这边,这可真是怪了!”方脸大汉故意做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鬼蝙蝠昨夜确实未曾袭击洗剑阁,但这不能说明什么。”星怜眼神微厉,可声音仍旧没什么气势的软绵绵的。
“听闻,洗剑阁一行下山就是为了追击鬼蝙蝠而来,可你们至今居然连一只鬼蝙蝠也没抓到,非但如此,鬼蝙蝠袭城,居然还要绕开你们,对你们可真是有些偏心啊!”方脸大汉笑的一脸邪恶。
“你什么意思!”田青忍不住怒火,道:“鬼蝙蝠本就踪迹难寻,我们找不到完全是运气不好,难道这还要怪我们不成?再说了,又不止我们没有遇袭,没遇袭的门派多了去了,你挨个去怀疑吗?”
“怕只怕没那么简单吧!”方脸大汉慢悠悠地转着,一双小眼恶意满满地盯着众人,“昨夜被屠杀的各门派中均发现了两仪宫裴京墨的手笔,现在我们十分怀疑这两仪宫与鬼蝙蝠关系匪浅,而裴京墨就是这次江宁事件的始作俑者,他滥杀无辜,手段残忍,令人发指,我们早已形成联盟,必将杀之而后快!”
“那你就去找裴京墨去,来我们洗剑阁干嘛!”田青不客气道。
方脸大汉冷冷一笑,“所以,如果你们肯乖乖交出裴京墨,我也许还可以替你们向盟主求个情!”
“你!”
阮星怜拦住火爆脾气的田青,言语轻柔却坚定:“我想你是找错地方了,裴京墨不在我们这里,我们洗剑阁也从未与两仪宫有过任何瓜葛。”
“你说没有就没有!要是真没有的话,让我们上去检查检查!也好洗脱你们的嫌疑!”
“放肆!”
“你敢!”
洗剑阁众弟子怒极,唰唰抽出宝剑来,就要与之血拼到底。
对方人多势众更是不怕,就在情况剑拔弩张,眼看着就要打起来时,忽听霍香衣清冷的声音响起,“都在做什么?”
众人一回头,就见是霍香衣回来了。
“大师兄!”
“大师兄!”洗剑阁弟子惊喜万分,纷纷拥到霍香衣身边,七嘴八舌的把对方如何诬陷洗剑阁与两仪宫有关的事情讲了。
霍香衣回头,目光清淡如水,俊逸斐然,即使对方是个粗糙大汉,仍被他的光华慑的有些眩晕,果然是出尘飘逸,不染纤尘的美男子。
“不知阁下出自何门何派?”
“在下白马庄李壮!”李壮客气道,“久闻霍少侠侠名,如今一见,果然天资不凡。”
“壮士客气了,不过仅凭昨夜鬼蝙蝠未袭击我派便认准我派与两仪宫有关,未免有些牵强。”霍香衣冷淡的客气着,“上楼查看之举,实在是有些欺人。”
李壮冷哼,“原先坊间流传说操控鬼蝙蝠的吹笛人就藏在洗剑阁,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倒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让人不得不怀疑了!”
“你胡说八道!”田青怒道,“吹笛人要是我们洗剑阁人,我把脑袋砍下来给你当球踢!”
“你脑袋做的球,我还不稀罕踢呢!”白马庄众人哈哈笑着。
“我看你们洗剑阁下山除鬼蝙蝠是假,与两仪宫里应外合盗剑,图谋不轨是真,先用鬼蝙蝠扰人耳目,再由两仪宫出面盗剑,好一手合作无间的精彩戏码!”李壮的声音越说越大,嗓门越来越粗,店内外不知何时站了好些个看热闹的闲杂人等,理被他越带越偏,使劲一琢磨似乎觉得好像也像是这么事,看着洗剑阁一行的目光就变得复杂起来。
霍香衣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剑,今日一早出门去见瑞王,结果结结实实吃了个闭门羹,师弟师妹们还巴望着他能带来好消息,带他们出城,如今出城无望,正满心丧气,一回来又听见这厮无端狂吠乱叫,只觉得胸中怒火一点即燃,可他终是闭了闭目,慢慢消弭了心中火气,散了手上握剑的力道。
最近他心绪越来越不宁,总是忍不住脾气想要发火,想要发泄,这不是什么好的征兆。他尽量克制住心神,放缓了语调,“阁下还是不要含血喷人的好,我洗剑阁向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别端着不干净的心思往我们身上泼脏水,你们想要玩什么阴谋阳谋自己去玩便好,别想拖洗剑阁下水。”
“霍少侠可真是霸道啊,你们自己做下这事来,别人还不能说了!天下悠悠众口,你还能一个个堵上不成。真想证明清白,那就让出路来,让我们上去查看一下便是了!”
“就是呀!你们这么拦着算是怎么回事?”
“怕不是还真是做贼心虚了?真是枉费我还相信洗剑阁的清白呢!”
“我看他们就是在拖延时间,给楼上的裴京墨制造机会逃跑!”
“咱们好不容易追到这,今天绝不能就这么空手回去!”
“就是!快把人交出来!”
跟着白马庄来的众人七嘴八舌的叫嚷起来,好像已经认定了楼上有人,对洗剑阁一行不肯让路的行为百般指责。洗剑阁众人铁青着脸,拦在路中间,坚决不肯退让一步。
到底是一个年轻小弟子禁不住被人这样指着脸喷唾沫,忍不住低低说,“大师兄,反正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歪,给他们看看也无妨,不然咱们这样拦着,倒真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这群人明显就没安着好心,给他们这样一搜,我们洗剑阁脸面何在!到头来指不定还要说什么难听的!”田青第一个反对。
李壮见霍香衣始终不肯退让,转身对着围观的众人嚷嚷开了,“大家快来看啊!这就是天下闻名的洗剑阁的做派呀!真没想到洗剑阁自甘堕落,居然与两仪宫这等魔教为伍,当今剑圣更是罔顾江湖侠义,助纣为虐,为得秘籍行如此下作的手段,当真是没了剑圣的威名!堂堂一代剑圣居然如此做派,想来也不过如此!”
他一口一个剑圣叫嚷的很是顺口,却没看见霍香衣的脸上骤然变色。他能忍受旁人骂他千句,却绝不能忍受有人指责他的师父一声。
“羞得侮辱家师!”霍香衣只觉得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冲天而上,长发飞扬,长袖烈烈当空而舞,再也忍耐不得,冷冷道,“我再说一遍,洗剑阁从未与两仪宫有任何瓜葛!裴京墨不在这里!”
“霍香衣!你还想狡辩,快点交出裴京墨!还有吹笛人!”
“不可能!”霍香衣脑中一片滚烫,平素里从来不曾有过的暴戾念头迅速燃烧,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那么丑陋可憎,让人无比厌烦,一种快意而扭曲的感觉充斥全身,只想,只想抽剑将眼前所有的东西都狠狠砍杀干净!
他抽出宝剑,眼中血红一片,长剑不偏不倚利落斩下。
李壮离他极近,又没有任何防备,这一剑登时将他像个葫芦一样从中劈成两半。
热血飞溅,浇灌了他一头一脸,热辣辣的麻酥酥的感觉开始快速蔓延,霍香衣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恍恍惚惚起来,带着些不甚分明的朦胧意味,有无数的表情在眼前旋转尖叫,周身血红一片。
脸上飞溅的热血勾人慑魄,叫人心跳跟着怦然加速,身体因为兴奋而有些微微的战栗,这种陌生又新鲜的滋味,竟令人浑身畅快说不出舒服。
他用指尖挑了一点溅在脸颊上的热血,突然很想尝尝是什么味道,轻轻用舌尖一沾,浓腥中居然还带着丝甜。极是好味。
周围的人被这一变故骇的说不出话来。
曾经那样清风晓月般的人儿,如今白衣点点染血,猩红刺目,眼神像是被这红色点着了一样,透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和狂热。
“你!霍香衣!你!”周围的人骇得语无伦次,“你居然因为几句口角就杀了李壮!”
“众目睽睽之下,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
霍香衣充耳未闻,像是头一次见识到了鲜血的魅力,竟被指尖上的那一团猩红迷住了眼,轻轻抖着肩膀痴痴笑着,明明美极俊极,却莫名叫人看着胆寒心惊!
好似,就好似突然变了个人一样!
众人齐齐变了脸色,互相对望一眼,心有畏惧,可一咬牙还是快速朝四周打了眼色。
这样危险的霍香衣更是留不得了。
“如此嗜杀成性,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给我上!”
周围不知暗暗埋伏了多少人,此刻听见命令,突然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包围住洗剑阁一行人。
狭小的客栈内,一眼望去,皆是黑压压的人群,群情激奋,兵刃乱闪,落在霍香衣的眼中好像被妖魔化了一样,各个张牙舞爪,凶神恶煞,直似吃人的恶魔。
杀,杀了吧!
心里面有个声音在隐隐渴望。
脑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线突然就断了。原来,随心所欲,不再心缚牢笼竟是这么的畅快淋漓。 长剑横卧胸前,他想起上次颜凉握住赤霄剑时,剑身起了神奇的变化,便依样学着,微微运起内力,将自己与剑呼吸相连,赤霄宝剑登时红光大作,如睁开一双血眼的喋血恶魔。
阮星怜觉察到霍香衣有些不对劲,她从未见过这样亢奋到几近失态的霍香衣,他眉目俊逸的脸上漾着陌生的神情,嘴角挂着邪气十足的笑意,看着让人害怕。
“大师兄!”
她想要按住那把散发着危险光芒的赤霄剑,手刚靠近剑柄,登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反弹而回,整个人被弹飞出去老远,差点撞到了后面的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