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受了伤,还有呼吸。”男人淡淡道,“崇浚,过来抱着她。”
叫做杨崇浚的年轻人赶紧一溜烟过来,也不嫌弃小乞丐脏,立即打横抱在手上。他今天是第一次跟大人出来办事,原本还想在主子好好表现一下,结果一出手就惹上了麻烦,慌的一头一脸都是汗。
“去就近的医馆。”黑衣人道。
“是。”
想了一会,杨崇浚还是想给自己辩解一下,小小声有点委屈道,“大人,我真没想杀她!力气也不太大!谁知道!谁知道她一点功力也没有。”
大人没有说话,杨崇浚的心里更没底了。
被一群人挤挤擦擦的指指点点,杨崇浚一脑门子的热汗,抱着陆朝颜左挪右挪,总算是从义愤填膺的人群里挤了出来,若不是身旁还有大人在,他真想拔腿就跑,落荒而逃。
原本端起来的架子散了一地,露出少年特有的青涩和无措来。
杨崇浚对陵州很熟,在巷子里几个拐弯就找到了一家门面颇大的楚氏医馆。将小乞丐放在竹床上,看着她本就黄不拉几的面容上此刻一片颓败的暗灰色,心焦的不行。
“大夫,这个小乞丐麻烦给好好治治,可千万不能死了。”杨崇浚急道。
郎中信誓旦旦的保证着,可是捏着她的脉象皱着眉头把了半天,表情几变,看的杨崇浚直冒汗,这一会摇头一会皱眉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颜凉的伤是真实的,可她除了这处伤患,本身还有旧疾无数,奇经八脉更是匪夷所思,郎中又摸了半天,纳闷道,“这小乞丐的伤着实有些离奇,我行医多年还没见过这么怪的症状,神消肌损,老态龙钟,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以为这是个六十多的老人家才有的身体,这真是……未老先衰……奇也怪哉!”
“老先生,先别管什么奇哉怪哉,快去拿药吧!”
老郎中一边纳罕着,一边摸着胡子下楼去开药方。
杨崇浚目送他远去,又回过身坐在小乞丐身边,虽然这是个邋里邋遢的小乞丐,可怎么瞅着都不过十六七,郎中说的六七十岁又是个什么意思?管他呢!人先活了再说!
黑衣人站在二楼的窗口向外望着,身形笔挺精悍,宛如一柄擦得银光闪亮,随时准备出鞘的利剑。
忽地,一根极细的透明丝线在阳光下一闪而过。
十分隐蔽,却仍被他给捕捉到了。
定神仔细瞧去,就见整个楼下不知何时已经密密麻麻缠上了无数丝线,将整个二层的医馆围的滴水不漏,若非刚才阳光反射,还真的很难察觉。这丝线利如刀刃,杀人于无形,毫没知觉间,就会将走入阵中之人切成七八块。竟是十分诡异难缠的曼陀罗阵。
男人微微皱眉,万一走进来的是个无辜路人呢?为了杀他,居然在城内设这样凶残的阵法,当真是毫无顾忌,无法无天。
回头暗暗瞪了一眼昏睡不起的小乞丐,冷声道:“杨崇浚,看好这个小乞丐。”
说罢一转身,自二楼飞跃而下。
“大人!!”
可那人速度极快,几乎是倏忽就不见了踪影。
杨崇浚走过来,趴在窗口往下一看,忽然觉得一阵幽香扑鼻。视野逐渐模糊,再清晰时,好像已经置身在了绚烂至极的百花宫中,无数艳丽的牡丹花于风中摇曳,绚烂至极,各色花团锦簇,暗香幽幽,无数轻轻浅浅的娇笑时远时近,挠的人心里直痒痒。杨崇浚何曾见过这样的景色,听过这样的娇声软语,双眼迷离,嘴含傻笑,看的眼睛都直了。
漫天蝴蝶飞舞中,一只粉蝶振翅而来,翅膀轻轻一挥,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粉状物便挥洒了下来,如点点星光,落了他一头一脸。
好香啊!杨崇浚痴痴呆呆的看着漫天蝴蝶飞舞,手脚不知为何软的像是踩在了棉花上,憨笑着头一歪,便“咣当”倒在了地上。
听到响动,颜凉倏忽睁开眼睛,侧头一瞥,杨崇浚已经四脚朝天的晕倒在地。
唉,这人就这么没有警戒心吗?他是怎么入的长门?
耳边的兵刃相交之声逐渐远去,鼻中暗香纷纷,窗外蝴蝶乱舞,似疯似魔。颜凉一瞬间了然,不会吧,蝴蝶墓居然在这设了陷阱?怎么会这么巧?这可真是挖了个坑给自己跳!她本还想自证清白,骗取同情挨了一掌,现在看来岂不是成了勾引他们落入圈套的故意而为之?
她原本计划着,长门自诩名门正派,断不会为难一个毫无功力的小乞丐,只要自己演好了不会武功,重伤难治的戏码,为着脸面,他们也不会真拿自己怎么样。
可是现在,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颜凉翻身坐了起来,现在要是一走了之那可就是板上钉钉的罪名了,以后也休想再跟着长门一路顺风顺水的混去江宁。可若不走,估计一会那人回来,肯定会先杀自己泄恨。
早死不如晚死,尽管已经是烂命一条,她这会也是珍惜的很。
忍着胸口的剧痛,悄无声息,慢慢地往楼下走去。
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两个人的谈话声隐隐传来,“楼上还有一个,务必杀干净了。”
“是!”
颜凉赶紧又把脚悄悄挪了回来,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自己走了不打紧,这人可就必死无疑了。
他虽然拍了自己一掌,可并没有存心要自己的小命。
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立即折返,将窗子打开,做成一副跳窗逃跑的假象,然后拖着杨崇浚将他塞到了床底下,自己一个旋身,利索的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