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赤水逗留了几日后,与其绕路回青丘,云桑和蓉蓉打算直接启程去轩辕城。
云桑在他轩辕城的住处养了一只橘猫,背部是橘色条纹,腹部和颈部是白色,据说是某一天误打误撞偷跑进来的小野猫,云桑看着可爱,就留下了,取名叫胖橘。他一直很喜欢猫,只是从前因为云芷的喘症,家里没法养。蓉蓉第一眼看到那小家伙就喜欢上了,圆嘟嘟的脑袋,胖乎乎的肚子,揉起来手感贼好。
云桑去书院交接事务了,蓉蓉带着她的陪嫁丫鬟小蛮出门逛街,顺带打探一下市情,为开忘忧堂分店做些准备。蓉蓉从前出门不喜欢带丫鬟,但小蛮出身西北又武力高强,是爷爷特地安排给她的,毕竟在轩辕城人生地不熟的,有个人帮衬也是好的。
不打听不知道,今年西北大旱,本就不甚肥沃的土地更是颗粒无收,各行各业行情低迷,唯有粮价水涨船高,许多百姓家里只能靠先前的屯粮过活,已经揭不开锅。
蓉蓉怀着沉重的心情回了宅院。来的这些天,她并未觉得在饮食上有任何问题,除了口味与中原有所不同外,每道菜都是下人精心准备的,却不曾想,外面竟然是如此情形。
晚饭时分,云桑回来了,蓉蓉与他说了今日在外面探来的情形,问他朝廷是否有所对策。
云桑自然也是有所了解,道:“赈灾粮已经在路上了,过两天我打算组织书院的师生一同去前线赈灾,到时候,轵邑城书院的方雷裘他们也会来。你想要一起去吗?”
“自然是想的!” 忘忧堂开不起来,蓉蓉在家待着也是无事,能帮忙做些善事也是好的。
轵邑城是天下粮仓,赈灾粮从轵邑出发,先是沿赤水走水路,再换陆路,耗时将近一月才到达轩辕城。云桑负责接待了押运粮草的赤水胤川和方雷裘等人,又分派了人手去西北各大灾区发粮。同时,云桑以涂山氏的名义购置了一批粮草,亲自带了十名学生去灾情最重的几个镇上,既是救济赈灾,也让学生们体察民情。
云桑和蓉蓉拉着几大车粮食进入镇上时,当地百姓夹道欢迎,许多人都饿得皮包骨头,有刚出生的孩子活活被饿死,有女子抱着孩子沿街乞讨。云桑一刻也不敢耽搁,在路边架好了棚子,开始施粮。百姓蜂拥而上,生怕晚了就领不到了。因灾民人数众多,每人只能领到一小袋,且需要登记在册,有人为了多抢几袋粮甚至大打出手,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幸而云桑带来的侍卫暂时压制住了局面,云桑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赈灾才得以有序地进行。
晚上,云桑让学生们分散开,在镇上百姓的家里借住,他和蓉蓉也住进了一农户家里。两人正准备歇息时,有一名女学生闯了进来,惊慌失措地道:“司学,出事儿了!您快去看看吧!”
云桑和蓉蓉跟着女学生来到了一家药铺,云桑记得这是他带来的学生小月氏借住的地方。走进里屋,只见榻上有一女子紧紧地裹着被子,青丝杂乱,唇角带血,神色慌张,浑身哆嗦。一年轻男子穿着里衣,双手叉腰站在屋内,面前跪着一个面容苍老、满鬓斑白的老妪,口中不停道:“求求公子放过我的女儿吧……”
见此情形,蓉蓉不禁心里打了一个寒战,云桑道:“蓉蓉,你们先出去吧,这里我来处理。”
小蛮拉着蓉蓉离开了里屋,来报信的女学生也跟了出去,其他一些听到消息的学生也聚集在屋外看热闹,低声议论着。
“呐,你们说司学这次会如何处理此事?”
“还能怎么办?司学向来处事圆滑,不留把柄,也不得罪任何人,估摸着给些钱补偿一下,息事宁人吧。”
“但小月凌这次也做得太过了……”
蓉蓉听说过小月凌,此人是西北赫赫有名的小月氏的嫡长子,性格嚣张跋扈,其姑姑在后宫也颇有手段,书院不少学生见了他都怕,就连先生们都不敢拿他怎么样。蓉蓉只希望云桑不要因此事而惹祸上身。
屋内,云桑神色凝重,盯着小月凌道:“说吧,怎么回事。”
“我不过是看她姿色不错,想让她陪我玩一玩儿,谁想这小丫头竟然拼死抵抗,把我的嘴都咬破了。” 小月凌满不在乎地道,似乎是认定了他们不敢把他怎么样,“咱们来这儿这么辛苦地给他们发粮食,要她个女人不过分吧。”
“看来平日里是先生们太纵容你,让你嚣张惯了,今日不给你些教训,我看你是不知如何做人了。” 云桑闭眼忍着怒火道,“来人,拖出去,杖责三十,明日一早带回书院。”
两名的侍卫进来擒住小月凌,小月凌放声大叫:“涂山云桑,你以为你是谁!你好大的胆子!”
云桑没有理会他,只是扶起了跪在地上的老妪,轻声道:“二位放心,我定会为你们讨回个公道。”
侍卫将小月凌绑到街上,开始行刑。月色下,小月凌一声声痛苦的哭喊声响彻夜空,即使是半夜,也引来了不少围观的群众。小月凌强奸民女的罪行在众人间传开,不少人开始往小月凌身上扔石子以泄愤。
“你会不会做的太过了?他毕竟是小月氏未来的族长……” 蓉蓉担心道。
“就算是族长,犯了错,也得罚。” 云桑搂着她,柔声道。
蓉蓉忽然发现,云桑平日里温文尔雅,左右逢源,与她相处时也总是轻声细语,耐心体贴,让人有时甚至忘了,真遇到事时,他也能毫不含糊地坚守自己的底线。
云桑他们在各城镇赈灾结束后,重新回到了书院。小月凌被罚在屋内静闭思过,云桑又去见了一次他,想看看他这些天来是否有所反省。
“小月凌,你可知错?” 云桑平静地问道。
“呸,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没错!你打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小月凌杖伤还未愈,嘴上却毫不饶人,心里也是没有半分悔意。
云桑侧身避开小月凌吐来的唾沫,摇头道:“你来书院,先生们教授你家国天下之大义,但你如今连基本的做人准则都还未学会,恐怕你不适合留在这里了。明日便自行离开吧。”
小月凌冷哼一声:“走就走,谁稀罕啊!”
方雷裘听闻此事后,找到了云桑。
“我不是反对你的做法,恰恰相反,我早就看不惯小月老儿整日惯着他儿子,但你此番如此决绝,得罪不少人,恐怕往后的日子要不好过咯!” 方雷裘很清楚,小月氏在西北根基颇深,党羽众多。
“多谢方雷兄提醒,我会多加小心的。” 云桑并不怕得罪人,人之交往,唯利一字,待这些人看清形势,自然能明白孰是孰非该如何站队。
在赤水胤川和方雷裘的配合下,大批赈灾粮分发完毕,灾情逐渐稳定下来,轩辕老氏族又一次感受到当今陛下治国有方。若在玱玹登基之前,中原断不可能送粮到西北,遇到饥荒也只能熬着。不少乡亲给书院送来锦旗,感谢先生们和学生们为赈灾出力。
蓉蓉再一次上街时,粮价已经回归正常水平,各大商铺也重新正常营业了。蓉蓉在家附近选了址,开设忘忧堂的分部。分部的布置与总部并无二致,进门是柜台和等候区,再往里走有两个小房间,各自设置了法阵,使得从里面可以选择性地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里面。房间内依然设置了帘幕,必要时也可以拉起。
一开始,蓉蓉对西北民风不甚了解,担心自己说不到他们心坎儿里,便常常走街串巷,体验当地风俗,幸而有小蛮跟着,也没闹出什么笑话。一段时间后,忘忧堂轩辕城分部正式营业,百姓们听说有个中原人来轩辕城开了一家治疗心疾的店面,惊讶中带着好奇,也有客人闻讯而来,一探究竟。很快,蓉蓉凭借先前积累的经验,打下了一片天地,还在当地人中挑选了一个少年做学徒,日后当她的接班人。
寒来暑往,日子就这样慢慢地过去。云桑还像以前一样,散了学后,就来蓉蓉的店里坐一会儿,然后再一起回家。只是当年,他只能在家门口目送她远去,而如今,他们回的是同一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