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挤,不要急,不要抢,人人都有!”
大锅熬满了一锅,又空了一锅。没吃到的人翘首以待,吃了的人舔着嘴唇,回味着可能是几个月以来吃的第一顿纯粮食。
红薯糊糊粘稠细腻,不拉嗓子,还有淡淡的甜味,又放了盐和油,对于这些人干涸枯败的身体而言,简直是久旱的甘霖。
没有沙子,不是观音土,甚至连麸皮都没有。
真好吃啊。
这点就看出磐松的先见之明了,现在多数人都是拖家带口的,孤身的多是女子孩童,这就乱不起来。
等人人都吃饱了肚子,磐松和洪政委就来分配任务了。
“要是有一技之长的先站出来!不论男女!打铁的挖矿的,擅长养猪养鸡的,会织布绣花的,都行!”
“没有一技之长的去那边报名字和籍贯!一家人的都要报!”
“都说实话啊!报完了能拿半斤红薯!”
识字的人不多,原来的十几个农民和两个士兵维持秩序,磐松、洪政委、账房三个人开始忙忙碌碌的做登记。
维持秩序的农民也很开朗自然的和这些人聊着天。
“庄子上谁做主?瞧见没,那个长得最好的后生就是了。”
“要是那个后生不在,就去找那个穿灰蓝衣裳的,姓洪的先生,他都能给咱做主。”
“嘿嘿,咱们这儿啊,粮食熟的快的很,荒地也不难开,十天开出一块地,三五天地里就能有收成,和做梦一样!”
“吃饱饭!那肯定,顿顿都有干的,人人都有活儿干,谁都能吃饱!”
听着这些话,想闹事儿的人就更少了,大伙儿都充满希望,老老实实的等待登记,然后领到自己的半斤红薯。
“这东西产量忒高!一亩地能出个几千斤!所以你们尽管吃,饿不到你们。”
一个之前就来了的农人笑呵呵的说。
虽然这种红薯是白瓤的,虽然这种红薯吃起来不够甜,虽然这种红薯难以保存,虽然这种红薯吃起来饱腹感不强,不停放屁还胃里反酸,但是,这种红薯产量够高,饿不死人!
饿不死!
这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那地……”
“咳,这里的地都是主家的,咱们开荒种地,他给咱们算公分。到时候收了粮食,他抽一成走,剩下的咱们按照公分来分。”
“啥?这个老爷只收一成?”
“是啊,真只收一成。因为他要让大家干的活儿不一样,不能说打铁的就分不到粮食了,所以就按照公分来算,人人都有功劳,人人都能分上粮,有多大的能耐吃多少饭,男女老少都一样。”
“这样也好。”
听到这话的新来农人点了点头。
“总比当佃户,一年种地下来只能拿两成的粮食,饥荒年月还要买儿卖女的好。”
“可不是!”
早来的农人拿着长木棍维持秩序,笑嘻嘻的说。
“来了这儿啊,天天有干的,每天都能吃饱肚子,到时候攒点家底再娶个婆娘,好日子这就来喽!”
希望,开始逐渐出现在人们脸上。
就像是阳光洒在久经阴霾的大地上一样。
忙了几个小时,终于将这些人安排妥当,各司其职。
房屋嘛,就等第一批粮食收获之后,用公分来换。
现在就委屈一下大家,睡在大厅里了。
这些人,将来都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这一千人就是磐松的基本盘,有了这些人,农场才能进行良好的运转,他也可以少操点心。
不然这么一宿一宿的熬下去,身体可受不了。
眼见着时间要用完,磐松连忙把剩下的情况和洪政委都交代了,将意识抽离出来。
还差半个时辰,就到了平时起床的时间了。
磐松微微吐出一口气,运转心经,让那股暖流带走身上一夜未睡的疲惫。
若有来日,必当打土豪,分田地,禁绝私人土地买卖,并大力推广工业,让人们的立身之本从土地转移到工厂来。
只有把蛋糕做的更大,才能保证所有人都能吃饱。
世界上的资源是有限的,既然当年西方为了抢占东方的市场,能用枪炮打开国门,那本来就占据贸易顺差的国家,大量输出本国的轻工业品,也不足为奇了吧?
第一次工业革命尚未开始,阿美莉卡也没有完全建立起来,世界市场的蛋糕非常之大,不用担心分完了地国家就无法维持下去。
不超过二十年,他相信他能培养出一批人来,带领这个古老的国家,脱胎换骨,走向新的辉煌!
别忘了,他现在在外面的躯体,才只有三岁而已!
天色渐渐放亮,磐松慢慢睁开眼睛,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
“松少爷起了?”
磐松在床上一坐起来,上夜的清兰也就跟着醒了,整个院落也跟着醒了过来。
他任由这些人帮他擦脸、穿衣服,心里的想法从来没停下来过。
他还是要考科举出身才行,如果不这样,他也没办法了解这个国家的组成,没办法了解这个国家的政治运转,就没办法制定相应的宣传和改造政策。
只有一点点的爬上去,才能从上而下了解整个国家。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今日松少爷就要开始学《论语》了,书莫带错。”
清兰殷殷叮嘱着那些个小幺儿。
“栗子酥带上,休息时给松少爷垫一垫。”
早上胃口不好,先来一碗银鱼蛋花汤暖暖肚子。
蛋是最新鲜的鸡蛋,一个个挑出来的;银鱼是太湖的产的,体细长形,呈乳白色半透明状,不过两节手指大小,异常鲜美。
喝着这美味的银鱼蛋花汤,磐松却无法克制的想到了那些买来的流民,想到了给他们吃的红薯糊糊。
但他知道,他不应该因为自己享福而感到愧疚。
没关系,会有那么一天的——到那一天,人人都能喝得起银鱼蛋花汤!
但是,枪杆子里出政权,没有既得利益者会自觉把嘴里的肉吐出来。
革命从来不是谈天说地,更从来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
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
革命是血肉的磨盘,是硝烟与战火。
不过,现在时间还早,他可以慢慢来,他的时间还很长。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