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王学正连忙解围。
“唉，你们家长得都是芝兰玉树，我家这个，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在是小儿子，便是纨绔一点，家里也能养得起他。”
嫡长子是要继承大部分家业的，庶子给点资源自己奋斗，嫡次子、三子是嫡长子的后备，嫡幼子则更加无忧无虑。
就像贾宝玉，因为作为长子的贾珠一病死了，他作为嫡幼子也没能支棱起来，十来岁了还在贾母膝下玩耍撒娇，和姐妹们做胭脂玩。
而且就算是古代，也没有几个正经当官的男人有好多个妾的，那叫荒淫无度，一般就是一个发妻，两三个妾，三四个通房丫头——通房丫头没名分，是可以去配小厮的。
只有那些商人不讲究，弄一群女人在身边，还搞什么平妻两头大——搁在官员身上，这叫品行不端，要被弹劾的，甚至可能丢官。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像是贾琏，就算屋里只有凤姐儿和平儿，也架不住他去外面寻花问柳，沾惹些人妻来快活。
搁在甄应嘉、林如海这等封疆大吏身边，便是出门吃酒赴宴，身边也自然会有人送来佳丽，只要想，数夕欢愉还是不难的。
具体做不做，就看个人自制力和修身养性的程度了。
男人之间，赠妾也算常事。更有甚者，连发妻都能豁出去，不过令人不齿罢了。
像是甄应嘉，在林如海刚来扬州的时候，就送了好几个妖娆少女给他，不过都被林如海转送出去了，知道他不好这一口，甄应嘉这才作罢。
林如海在扬州任职三年，如今和甄应嘉的矛盾已经越来越不可调和。只是上皇和今上都没有发话，两人还不好撕破脸皮罢了。
总归不过各为其主。
但权利这东西就和食物一样是有限的，吃到的人活，吃不到的人死。
不光自己死，还有可能连累一家人一起死。
甄应嘉看了一眼甄宝玉，笑了笑。
“宝玉的三姐之前还写信来，过问他的功课。好歹读完了四书，对他三姐也有个交代。”
甄应嘉口中宝玉的三姐，实际上是他的嫡女，和甄宝玉差了十二岁，亦母亦姐，从甄宝玉三岁就开始教导他读书认字。
不过甄应嘉此时提起她，可不是为了炫耀二人的姐弟情深，而是为了显明身份——两年前，这位“三姐”嫁给了北静王水溶为正妻。
甄家不是没给自己想过后路的，只是他们想的后路是把自己家的女儿送给下一任帝王当妃妾。
然而他们投资错了人。
谁也没想到上位的是今上。
甄应嘉的幼妹甄应姝进了上皇的后宫，现在是甄太贵妃。
甄家这一代的嫡长女甄怡悦，则是送给了先前事败的先太子，如今已经化作一抔黄土的义忠亲王老千岁，做妾。
现在也不过是个活死人罢了。
要想再送人给今上吹枕头风，可今上是个皇上，还是个不好女色的皇上，不是收破烂的。
今上更是一个铁血帝王，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而放过一个家族。
甄家这种靠给皇上做乳母起来的家族，一家荣辱全靠帝王宠幸，还将家族的希望系在女人的裙带上，灭亡已近在眼前了。
毫不夸张的说，啥时候上皇咽气，他们啥时候被清算，不会超过三年的时间。
现在林如海做的就是收集证据的事情。
毕竟皇上也要脸，不可能说出了父孝就嘎嘎把老爹的老臣砍了，关键位置换上自己的人坐。
一定得是“你们这些老臣啊，本该是老爹留给我的财富，奈何你们仗着老爹对你们的信任，蒙蔽了我亲爱的老爹，做了这样那样天理难容国法难容的事情，现在被我查出来了，所以我虽然很难过，但还是得把你们砍了”——这样。
讲究的就是一个名正言顺。
这就怪不得甄应嘉不喜欢林如海了。
他现在看到林如海，看到林如海一家，就好像看到了自己脖子上那把未来会砍下来的刀。
所以面对这种场面，林如海也不气——秋后的蚂蚱瞎蹦跶，有啥好气的呢？
他轻轻拍了拍磐松的背，笑道：“我儿身体弱，三岁不过读了三百千罢了，也不指望他蟾宫折桂，来日能进学就算好事。”
众人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笑开了，纷纷应声附和着，凝滞的气氛又开始流动起来。
甄应嘉的脸抽动了两下，扭曲出一个像是笑的表情来，搭在甄宝玉肩上的手攥紧了。
甄宝玉明显吃疼，又不敢动，战战兢兢的站在原地。
因为甄应嘉已经进学的大儿子，就在开春，因为风寒去世了。
这时候说的“进学”，不是指上学读书，而是指考上秀才。
被寄予希望的长子，活到二十多岁，都考上秀才了，娶了媳妇生了孩子，结果因为一场风寒就去世了。
不说情感上的悲痛，就说经济上，无异于买入的股票在到达一个高点后直接跌停到退市，你还没法割肉清仓。
所有付出，无论是情感上还是经济上的付出，全部打了水漂。
林如海这句话，不懂的人可能听得莫名其妙。
但是对于听得懂的人而言，这就是在甄应嘉心上插刀。
你拿我儿子和你小儿子比，显得你小儿子聪明，日后有大出息，还有个嫁出去的好姐姐提携；
我拿我儿子和你大儿子比，我儿子还活着，已经三岁了，刚读完三百千，而你儿子呢？已经死啦！
……属于是降维打击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林如海说了这话以后，大家居然还捧场了，顺道把这个话题给转开了，不给甄应嘉反击的机会！
这说明现在官场和商场上占上风的已经是林如海了，所以林如海的风向要大于甄应嘉的风向！
因为不傻的都知道，站现在的皇帝，比站以前的皇帝强！
现在还在上皇那艘船上下不来的，是因为今上觉得这些破烂老子不要！老子现在养着你就是养猪！啥时候我爹死了就把你们这些猪宰了，肥我的国库！
妈的，不想养还要硬着头皮养，防止你们把老子的天下破坏的太厉害，还得派个人监督，顺便搜集证据，以便将来名正言顺的杀猪。
现在皇上忍的有多辛苦，将来这些旧臣就得有多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