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跟程征重逢第一天开始，她和他好像就只靠着缘分碰面，连个电话号码都没有。
应该说，从前也是这样的。
一晃眼又好几天没碰见他了，有些想他。
陆凌妃捡了颗从树上掉下的还绿绿的小果子，百无聊赖地抛着接，接了抛。
晚上的旸茗山庄很安静，她没进陆家宅子，反而转身回头往大路上走。
月亮大而圆，她就当在月色下散散步，去去酒气。
只是散着步时，脑子里还在想程征是不是回瑞士了，毕竟他当年受伤后就一直在瑞士休养，也待了整整七年。
难道他身体不好了？
陆凌妃脚步一顿，忙拍拍自己的嘴巴，再呸呸两声，“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他身体肯定好着呢...”
不知不觉就走到一处大宅子前，她慢慢停了下来了。
那年她才十三岁，她在这宅子里吃过一顿饭，还拿走一个桃。
又一个十三年过去了，难为她还记得来这宅子的路。
陆凌妃鼻子酸了酸，嘴角弯起一个笑。
时间过得真快啊。
正忆苦思甜呢，从程家院里传来京剧戏曲的声音，俏花旦腔调咿咿呀呀。
陆凌妃一愣，赶紧转身往回走。
她假装跑起步来，后头的曲子声却也越来越近，不一会儿就和她并排了。
陆凌妃不好再装了，转头朝着他礼貌喊了声，“程爷爷。”
老头子身体看上去比她这个年轻人还健朗，竞走都没带喘的，腰间还别了个随身听，还挺时髦。
程老爷子几乎没怎么见过陆凌妃，听她喊爷爷他有些疑惑，问她：“你哪家的？”
陆凌妃说：“我是沈家的，陆凛是我外公。”
一听是她，程老爷子倒也没像看到陆家其他人那样没给个好脸色，不过也没什么表情就是了。
他现在有些记起来，她就是当年那个被程征带回来吃顿饭的小女孩，后来成了陆家外孙女。
于是他纠正她的称呼，“你应该叫我太爷爷。”
程老爷子只比陆老爷子大个几岁，两人却是不同辈的。
陆凌妃也知道这俩老头儿往日不对付惯了，于是对程老爷子乖巧一笑，“太爷爷。”
程老爷子舒心了，他就是要压陆老头一头。
或许老头子平时在家里一个人待久了，也没个年轻人陪他聊天，这会儿他倒是乐意和陆凌妃说几句话。
“大学毕业了没有？”他问。
陆凌妃笑笑，“太爷爷，我已经毕业几年啦。”
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了，程老爷子摇头叹气，“我老咯，脑袋瓜子不中用了。”
“我看您还没老呢，肯定能健健康康活到两百岁。”
她笑眯眯的，让程老爷子想起程征那个混账曾经也说过这个话。
老人家都挺关注人生大事的，他看了陆凌妃一眼，问：“有对象了吗？结婚了没有？”
陆家的事程老爷子一向是懒得去听的，所以他自然也不知道陆家外孙女婚姻破裂的事了。
陆凌妃脸上有几分尴尬和羞赧，她挠挠头说：“呃...正在打离婚官司呢。”
程老爷子又摇摇头叹气，“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总拿婚姻当儿戏。”
陆凌妃自己心里也叹气呢，她低头小跑着步没说话。
好在程老爷子也没再提她婚姻这件事了，他边听着曲儿，嘴里也哼哼几句。
两个人一老一小，就这样走到了山庄里的小公园。
程老爷子在那儿打起了太极拳，而陆凌妃呢，来都来了，她也不好意思坐那儿不动弹，于是就站到转腰器上，硬着头皮锻炼起身体来了。
“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老人家分贝很大特别炸耳朵的手机铃声响起时，真把在走神的陆凌妃吓个一激灵，她脚下一趔趄，差点儿从转腰器上掉下来。
树上的鸟儿也惊得扑簌飞走了，革命红歌还在继续，和随身听里的戏曲声混搭在一起。
真真炸耳朵。
程老爷子把随身听关了，才慢悠悠得接起电话，还开了免提。
“喂。”他哼了声，语气不大好。
手机那头的人笑了声，“老爷子还没睡呢？”
当听见男人磁性又带点沙哑的熟悉声音时，陆凌妃的心猛跳了跳，她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也不扭腰运动了。
程老爷子又哼一声，老脸板起，“你睡得着？我睡不着！”
他越说越气，“我们程家都快绝种了，我还有心思睡觉？祖宗在下面都快爬起来了！”
电话里那人又笑了笑，“祖宗要是能爬起来，咱们程家就出名了，大新闻呐。”
原来程征在程老爷子面前说话还挺幽默的，陆凌妃心想。
程老爷子却是气得又骂他，“少跟我贫！我让你跟季家的闺女见见面，你怎么没去？你好的不学，就学你大伯那犟种东西！”
似乎被程老爷子说得又头疼了，程征无奈，随口应付道：“我这不是忙么？等我回京北，有时间再见见。”
陆凌妃听着听着心里就冒起了酸泡泡，原来程老爷子真选了季琉玥做他的孙媳妇呀？
她撇撇嘴，咬了咬唇，程征这个坏蛋，他凭什么反对她和庄晟宁做朋友啊，他都要和季琉玥相亲了，她也没反对呀。
程老爷听他答应下来，脸色缓了缓，哼道：“你最好没敷衍我这个老头子，时间给我挤出来，我就不信你一点时间都没有！”
程征不想再跟老爷子聊这个了，他听见手机里有杂音，就问老爷子，“您没在家里？”
程老爷子一只手打起了拳，边回他：“在外面。”
知道老爷子有太极拳的爱好，但京北时间都晚上九点半了，程征催他回家，“时候不早了，您眼睛不好，早点回去休息吧。”
程老爷子打着拳身体转过来，正好看到了陆凌妃，他跟程征说：“有人陪着我呢，你放心好了。”
提到自己，陆凌妃假装自己没在偷听，扭着腰锻炼。
还没等程征问是谁陪着他呢，老爷子倒自己说出口了，“就是陆凛老头那外孙女，你还记得吧？她小时候还被你带到咱家吃了顿饭。说起来，她还得叫你一声叔叔呢。”
老爷子还以为他大孙子不记得陆凌妃了呢。
程征一听，倒是挺诧异的，老爷子现在和陆凌妃在一块儿？
他语气淡淡的，稀松平常地说：“哦，是她啊，是有好些年没见着她了。”
这人编起谎来还这么正经，陆凌妃听了脸一红，真是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