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虽然小也很简陋,但收拾得整洁。
墙上贴着许多张已经泛白翘边的奖状,陆凌妃走近了看了看,每一张上的名字都写着李小军。
她看一眼年份,算了算李小军的年纪,大约是和程征差不多大。
老人去洗了两只苹果拿给她,另一只递给程征,笑笑道:“我这里没有好东西,只有这个了,你们不要嫌弃。”
苹果皮有些皱了,怕是老人平时都舍不得吃。
程征没嫌弃,咬了一口,“谢谢阿婆。”
陆凌妃拿着也啃了一口,跟着程征后面喊了声阿婆。
老人看到桌上的礼品袋,跟程征说:“你以前每次来也都带东西给我,下次不要啦,我不爱吃那些补品,多浪费呀。”
程征笑了笑,“没事,这也没几个钱。”
他已经七年没来过这了,期间都是托别人来看望她。
老人许久不见他,现在见到他也很高兴,一直拉着他说话,之后问起李小军的事情,他都很有耐心地回答了她。
程征跟她说:“小军在外面执行保密任务,不能随意和外界联系。他现在很好,你放心,等过几年安稳了,他就会回来了。”
老人听了擦擦泪,“那我就放心了,他好好的就行。”
说完李小军的事,她看看陆凌妃又看看看程征,脸上是欣慰的笑。
“小军这孩子不听话,从前叫他早点结婚他也不听,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家了,你们这样就很好,有孩子了吗?几岁啦?”
程征面不改色没说话。
陆凌妃却是被老人看得羞得不行,心里骂程征把问题丢给自己,支吾着随口一说:“还...还没有小孩。”
老人宽慰她,“没事啦,你还年轻,也不急的。”
临走前,程征塞给老人两沓钱,她不肯收,“这些年你给我的已经够多啦,不行不行,我不能再要了。”
程征只得说:“这都是之前小军托我给你的,这是他的辛苦钱。”
老人听了眼睛又是一酸,布满皱纹的脸上浮起一点苦笑,“那好,我给他存着,将来留给他娶媳妇。”
她转过身擦泪,陆凌妃看见程征趁老人不注意,又往桌上的菜罩下面塞了厚厚几沓钱。
下了楼。
陆凌妃拿着头盔没立即戴上,她站在机车前,问坐在车上的程征,“他是你曾经的战友吗?”
她说的是李小军。
程征嗯了一声,似乎不想多说。
陆凌妃的心情一下子也变得有点沉重了,她咬了咬唇还是问道:“他...真的在执行保密任务吗?”
程征看她一眼,那眼里有遗憾有沉痛,“他牺牲了。”
和她猜的一样,李小军牺牲了,或许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经牺牲了,家里只剩一个老人仍在等着他。
除了这位老人,或许就只有程征还记着他,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替他来看望老人。
陆凌妃不知怎的,就想到七年前她突然听到程征要死了的消息时,她那种喘不上来气的窒息感。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直到现在她还有一种后怕的感觉。
想着想着,连她自己也不曾发觉,她居然看着程征就这样流眼泪了。
她和小时候一样,哭的时候没有声音,大眼儿像决了堤,泪水簌簌地掉。
程征抬手抚上她的脸,替她擦泪。
他的手指干燥温热带着薄茧,擦拭她的泪时,或许是因为第一回做这种事,他没控制好力道,把她眼睑下的皮肤都擦红了。
“哭什么?”他问她,声音没了之前的严肃,变得柔和。
陆凌妃闭了闭眼睛,又一串泪珠儿掉了下来。
她有好多话想说,好多话想问他,最后垂着眸到嘴边只剩一句,“替阿婆伤心。”
程征像是轻笑了一下,安慰她,“好了,别哭了。”
他不这样说还好,一这样说,她的泪忍不住就流得更多了。
他大掌贴上她的背,轻轻拍了拍,像哄小孩儿那样。
陆凌妃头一低,趴在他的肩头终于呜呜呜地哭出了声。
他不懂她为什么哭,就像他不懂她有多想他一样。这样一想,她就更难过了。
肩头上的头颅毛茸茸的,柔软的长发蹭着他的脖颈有点痒,耳边是她低低的哭声,程征的心脏莫名像被收紧了,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似乎叹了一口气,大掌又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顶。
待哭过了那个劲儿,陆凌妃不哭了,开始觉得丢脸了。
她戴上头盔,头低得像个鹌鹑一样坐上了车,一句话都不说了。
程征好像也习惯了她的无常,启动摩托驶出了巷子。
从李小军家出来时天就快黑了,现在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
坐在程征身后的陆凌妃声音闷闷的,“表舅,把我放在济西路就可以。”
济西路是她下午停车的地方。
程征从机车后视镜里看她一眼,只能看见她戴着的头盔顶,看不见头盔下她的神情。
他收回视线,回她:“先去吃饭。”
“哦...啊?”陆凌妃头立即抬了起来。
他要带她去吃饭?
程征说:“你不饿?”
还真有点饿,她到现在午饭还没吃呢,但是要和他一起吃饭...
程征却没给她纠结的机会,机车拐了个方向,十五分钟后车停在了一家车行前。
他把机车钥匙丢给其中一人,让他把车开回去,随后自己上了一辆宾利。
陆凌妃想起来,这辆宾利就是他们重逢那个晚上他司机开的那辆。
程征对车外站着的她说:“上来。”
“坐前面。”他又加了一句。
陆凌妃哼了哼,心想,那天在4S店碰到他,他说买车上班是哄人的吧?
乖乖坐到副驾,程征像是看穿了她心里的嘀咕,突然出声说:“别乱猜。”
他是有读心术啊?她又没猜什么...
到了地方,是一家富丽堂皇,恨不得把“我很有钱”四个大字刻在脑门上的极具奢华的餐厅。
陆凌妃开始还纳闷,这么土豪味的风格好像不是程征的品味啊,难道他转性了?
还没纳闷几秒钟,她看到了一脸笑眯眯的傅尧琛,终于知道了缘由。
只是傅尧琛看到她后,笑容就收了一半,目光在她和程征身上扫来扫去,像是非要看出什么猫腻来。
“你们怎么在一起?”他问。
程征淡瞥他一眼,“你不是说要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