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点点星光璀璨，闪闪烁烁。
燕予苍眉眼一笑，星子似乎落在他的眼里，他按住了江白瑜的手，“不疼的。
没使多大力。”
怎么可能不疼呢？
当时皇帝正是处于暴怒，下起手来没轻没重。
“骗人。”
江白瑜低低道。
“有你在我身边，是真的不疼。”
燕予苍抚慰地拍了拍江白瑜的手。
两人一起在异样的眼光当中出了宫城。
等候在宫门外的马车迎了上来，高达瞧见燕予苍摘了面具，光明正大地出来，什么也没说。
马车开始缓缓驶动，车里的气氛算不上好。
江白瑜静静地替他按着额角的帕子，用水囊里的水换了好几次帕子，擦掉那蜿蜒的血痕。
燕予苍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瞒你的。”
江白瑜看着他，唇角微微一僵，难不成他在这个时候一直想的都是在怎么跟她解释？
他不敢看她，低着头乖得很，眼神飘忽不定，又惭愧又害怕。
“我知道。”
江白瑜反握住他的手，语气坚定，“你不必自责。”
可，我骗过你啊！
燕予苍眼睛里充满了亏欠，嗫喏着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白瑜只是微微一笑，“不必解释。
我信你有你的苦衷。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我们，该看眼前的路怎么走。”
燕予苍沉默了，靠着江白瑜的肩膀，他累极了，声音嘶哑，缓缓合上眸子。
“再说吧。
我今日已经激怒了圣上，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江白瑜嗯了一声，靠近他的耳朵，轻轻说，“不管怎么样，我都陪着你。
我会赚银子，我可以养你的。”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像是羽毛一样，轻轻挠在他的心上。
将燕予苍那颗沉重又冰冷的心顿时暖热。
他忽然就从江白瑜肩膀上起来，坐直了道，“阿瑜，你尽快将产业转移到扬州去。
京华不能留了。”
江白瑜尚且一心为他考虑，他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又岂能在此时颓废！
他是想要保护阿瑜的！
他告诉自己，这一世就是为了保护阿瑜而来，去他的什么指挥使什么王爵，什么别人的死活，都与他有何干系！
“是不是，京里有什么变故？”
江白瑜脸色凝重，她之前也有这个打算，但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急！
燕予苍点头，“我是觉得，有些事情不对劲。
恐怕一些事情会提前发生。
太子那边，有异动。”
“好，明天我就吩咐下去。”
江白瑜眼皮一跳，这种不详的预感她也有。
·
当天夜里，不少世家烛火通明，彻夜不眠。
燕予苍就是程淮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传进各府中。
既震惊，又后怕，众人心里被极大的恐惧笼罩。
各大家族开始请宗族族老过府，商量着对策。
各种各样的消息，或是从京华里传出去，或是从外面传进来，每一字都透露着巨大的信息。
而这一夜，注定不眠。
三皇子府
“殿下，咱们的计划可要搁置！
今夜的事情一闹，景王失了圣心，未必会秋猎场上露面啊。”
“我看倒未必，正因如此，景王才怀恨在心，有刺杀圣上的嫌疑！”
“不行，这太过激进冒险，更会引起猜忌。”
“富贵险中求，你懂什么！
等到了那个时候，由不得景王说了算！
这屎盆子定要扣到他头上！”
“……”
三皇子眸色暗沉，他单独指了指乔将军，“乔将军一言不发，是否有更好的计策！”
一旁吵吵闹闹的人都停下，看乔将军作何反应。
毕竟乔家此前对三皇子正妃的位置志在必得，最终只得了一个侧妃的位置，听说乔将军和三皇子之间起了龃龉。
“卑职没有。”
乔将军拱身行了一礼，没有丝毫犹豫。
其他人有人讪讪笑道，“咱们都在这里为了殿下争得口干舌燥，乔将军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啊。”
三皇子皱了皱眉，“乔将军谨慎，想必是有别的思量。
岂会和你们一样冒进不知分寸。”
其余人应是，心里暗道，三皇子这是存心给乔将军做脸面，给了未来岳父台阶下。
借着叱责他们来让乔将军面上舒坦些啊。
乔将军闻言，说了句殿下谬赞，再也没别的话。
剩下的人暗自讨了个没趣，继续自顾自地说着计策。
最终三皇子还是敲定了计划，秋猎那日，若是景王出现，就栽赃嫁祸给景王。
若是景王不出现，就稳妥一些，让太子背了这个罪名！
太子府也是亮了一宿的灯火。
宋少虞至天快蒙蒙亮，才回了宋闻璟的宅子。
这些日子以来，他都住在这里。
他提着一提粉豆糕进门，侍候的随从面色苍白，低声道，“大公子来了，在正堂等您。”
“晓得了。”
宋少虞微微扬起唇，加快了步伐。
“大公子面色不大好看，问二公子您去了哪里？
小的只说是昨夜吃酒去了，没叫小的跟着。”
“嗯。
你下去吧。
我自会应对。”
是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宋少虞不耐烦地打断，只好闭了嘴。
罢了，二公子说能应对，自然是能应对的，毕竟二公子那张嘴，哄得神仙都要信三分。
正堂里
宋闻璟撑着额头，搭在桌上。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开了眼，在短暂的迷离之后，眼底清明一片。
“兄长怎么不去塌上躺着，这里哪能休息得好。
我扶你去。”
宋闻璟眼神落在他手上，“跟谁吃酒去了？”
“几个生意上的好友。”
话落，宋少虞苦涩一笑，补充道，“巷子尾赵家的公子，和清水巷粮店李家的少东家。”
宋闻璟闻言不再多问，原本凌厉的眼神也稍稍缓和一些，只道是自己太过敏感，对宋少虞一点风吹草动就慌得不行。
“不必休息了。
我等会还要当值。
回来取个东西就走。”
宋少虞晓笑笑，不拆穿他，自己落座拆着包好的糕点。
“那兄长等下，正巧我买了粉豆糕，灶里炖着汤，锅里的饼也快好了。”
粉豆糕是宋闻璟在宋府时就最爱吃的糕点，这段时日以来，他几乎不回宋府，又日日在大理寺忙着，确实没碰过这东西了。
而且，这个时间点，确实有些饿了。
宋闻璟伸手取过一块，入口香甜软糯，并不腻。
“你倒是乖觉，还知道吃完酒垫些糕点。”
宋闻璟眼神落在对面的男人身上，持着糕点轻轻咬一口的样子，真的很乖很乖。
只要他乖乖地待在这里，宋闻璟保证，一定会让他平安一生。
宋少虞感受到他的视线，嘴角一笑，“兄长不在家的日子，我很乖的，酒前也是垫了糕点的，绝对不会再闹得胃疼。”
天际露出一丝鱼肚白，小宅里的厨房里一阵催促，热气蒸腾，锅碗瓢盆的碰撞声，火柴燃烧的嘎吱声。
几个仆从从外面早市上提着各色的吃食早点匆匆回府。
厨房一阵摆弄，迅速端上了正堂的桌子。
各色各样的小吃食让宋闻璟微微皱起了眉。
“太多了，你吃得完？”
宋少虞笑，“兄长回来一次我高兴。
厨房多做些，就算剩下了，他们也能吃，不算浪费。”
宋闻璟本还想说是铺张浪费，听到这话也作罢，暗道宋少虞也是会为别人考虑的。
“这豆腐脑是厨房里做的？”
宋少虞笑着答，“是啊，怎么了？”
“感觉味道——”
宋闻璟讪笑，自个儿摇头，“——有点正宗。”
色香味俱全，红辣椒油漂浮在上面，绿色香菜油亮，点缀的黄色小豆子更是香甜。
整个豆腐脑入口即化，滑嫩无比，豆香味充斥着整个胸腔。
宋少虞捏着勺子的手一滞，很快恢复了原样，自己脸不红心不跳，面不改色道，“有吗？
可能是厨子手艺好吧。”
宋闻璟闻言没多问继续吃，他完全不知道这些是宋少虞临时命人去外面买回来的。
豆浆，油条，豆腐脑，馄饨，灌汤包子，葱油煎饼……
宋闻璟吃了一些，其余的动都没动，自己一放下碗筷，宋少虞那边也吃好了。
“兄长这么快就要走了？”
宋闻璟嗯了一声，“这次柳国公之事牵连甚广，不少粮店也都受了牵连，你跟李家的少东家做生意，要多注意风向。”
宋少虞应了一声是，他格外享受这一时半刻的宁静安馨，毕竟他难得跟宋闻璟一起吃一顿早点。
“等会，这个李家是不是太子妃的母族李家？”
宋少虞轻轻摇头，“不是的。
兄长叮嘱过后我不再跟太子那边沾上关系。
如今寻的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本买卖。
这个李家不是太子那边的李家。”
宋闻璟闻言舒展了他紧皱的眉头，“那就好。
最近不要乱走动，城里混进来了一些身份不明的人，宫里已经派人暗查每一家商铺。
你多警惕些，别生意没做成，自个儿陷进去了。”
宋少虞昨夜就已经知道皇宫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更是知道门口那些侍卫一大早地调动是为了什么。
“好。”
他浅浅一笑，应下。
“那些没动过的早点分给下人，不要浪费了。”
“是。”
宋少虞没觉得有半点不耐，笑意盈盈道。
对他而言，兄长说什么都是对的。
宋闻璟上了马车，此时正应该去上朝，在马车驶离巷子之后，他吩咐外面的护卫，“你去查一查昨晚清水巷的李家少东家是不是跟二公子在一起吃酒，还有巷子尾的赵家公子。
仔细些，别叫人瞧见了，尤其是二公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