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贵嫔显然不想跟她待在一处,回了偏殿带着自己的一众婢女浩浩荡荡回宫。
江白瑜福身,目光落在急匆匆跟着余贵嫔的宫女身上。
最近的那一位,就是被掐脖子的那个。
步履矫健,行动迅速,姿态从容,面色虽凝重了些,却不是那等意想之中的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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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皇帝倒没说多长时间体己话便放了燕予苍出来。
他吊儿郎当地转着手里一把金灿灿的钥匙,冲江白瑜冲了个口哨,扬起的眉眼秾丽艳绝,“走呗。
我带你见见世面。”
江白瑜浅浅笑了一下,跟在他后面两步。
“好啊。”
走廊上,不少做事的宫女投来目光,不过三两下便收了回去。
燕予苍哼笑一声,异常愉悦,“圣上说了,今个儿的宝贝,你随便选。”
似乎是怕江白瑜不自然,他又低声道,“你不必怕,有什么事情我顶着呢。甭跟圣上客气,他今儿是真心让你选的。”
活落,他放慢了步子,跟江白瑜并肩同行,时不时地侧目看着身边人,眉目间扬起浅浅的笑。
江白瑜面上不显,内心却是乐开了花。
虽然她知道该落后于燕予苍两步行走,但燕予苍愿意停下步子等她这么一小会与她一起走,她亦是十分乐意的。
就在笑意快压不住的时候,她还借机抬了抬手,挡在自己的侧脸上。
若是从燕予苍的角度看过来,绝对看不到她的微表情。
果不其然,燕予苍说,“这太阳也忒烈了,晒着阿瑜可怎么好?”
“来,为夫给你挡着——”
说着,燕予苍抬起自己的袖子,仗着身高替江白瑜挡住了侧面的光,他笑得两颊上梨涡显露,如同又痴又呆的情郎一样。
“如此正好,为夫这辈子不仅要为你挡太阳,还要为你遮风挡雨。
让你岁岁无忧、喜乐安康!”
江白瑜笑着,自动忽略了他一口一个“为夫”。
因着皇宫里人多眼杂,燕予苍带着江白瑜挑选了几件珍稀奇宝便打道回府。
“你怀疑余贵嫔身边那个婢女?”
“你看出来了?”
燕予苍微微挑眉,如此说道。
“猜了七七八八,你这么一说,我便确认了。
她有问题?”
燕予苍闻言眯了眯眸子,摩擦着他手上的白瓷杯,“余氏出身扬州?
我就想不通怎么会这么巧。
一个人的身份户籍可以造假,但心性却永远改变不了。
装得再像也只是替身——”
燕予苍没继续讲下去了,他冷冷嗤笑一声,“脸皮乃外面的物件,谁知道里头是什么心思。”
江白瑜绕到他背后,温声道,“既然你也知道她是装的,那你为何不揭穿她的真面目,反倒由着圣上——”
她没把说全,但俩人均是心知肚明。
这段时日流言越发不堪,江白瑜替长公主不值,替燕予苍亦是感到气愤。
但也只是气愤,她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不必我出手。
沉不住气的大有人在。
此人来历,经过——程大人的查探,此女确实是从扬州来的。”
又提起扬州?
江白瑜淡淡皱眉,“有人在故意拿咱们当幌子?”
扬州,别人首先会怀疑到这余贵嫔是不是和江家,甚至和燕予苍有什么联系。
“不错。
若有心思活络的人,定要猜测我是不是借此蛊惑圣上人心——”
可他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与他母亲那样相似,他万万不会拿此来当筏子!
但,别人会觉得,他乃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燕予苍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可是在扬州发迹的不只是江家啊?!”
江白瑜眼神暗了暗,意有所指。
“你的意思是李家?”
燕予苍眼睛一亮,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看来,他得让玄影骑往这个方向打探去了……
“此女虽容貌出色,但性情着实不够稳重。
她身边的那个宫女,应当是她的臂膀。
我今日一番试探,她居然想借机撞死,另外她有武功在身。”
江白瑜皱眉,“看来余贵嫔身边卧虎藏龙啊。”
“无妨,你别忧,我会处理这件事。
眼下局势不容乐观,三皇子和太子明争暗斗,跟上辈子完全不一样。
我又担心他们手伸到九皇子那里去了,但愿他们没有想到还有一个小娃娃能够跟他们竞争。”
江白瑜闻言点头,“如今看来,倒是三皇子占了上风。”
“明日三皇子选秀,不管哪家的女子被选上,对太子来言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所以,太子一定会出手——
这次你还要提醒乔家姑娘么?”
燕予苍的意思很明显,乔芷在这次待选名单之内,而她的父亲正是三皇子一派,若是联姻更能稳固局势。
故而太子不乐意见到三皇子和边地的乔家联姻。
闻言江白瑜只是摇了摇头,“一切自有定数。
既然乔芷已经躲过了上次的一劫,今日也无大事发生。
我便没有再去提醒她的想法。
若是她同上辈子一样,就当她是因果注定。
若是她能以后走自己的路,也算是她的造化。”
江白瑜顿了顿,神思有些缥缈,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哀伤似乎在她的眼底涓涓流水般滑过。
衬得她一双眸子犹如清晨之芍药盛满了滚动剔透的珠露,眼尾那一颗红色的泪痣亦是越发动人起来。
“我其实一直在想,万物皆有定数,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定数?
如上辈子那样?还是如现在这样?
我有时候甚至怀疑现在的时刻,现在的人,是不是一个虚幻的影子,我……”
燕予苍暖热上手贴在她的肩膀上,让她抬头看着自己,“阿瑜。
是真的。
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告诉自己,我们都是真的。”
江白瑜迷茫地眨眼,半晌后柔柔挂起两道笑,“嗯,我信你。
你方不方便告诉我,今个儿圣上要看那些肥皂做什么?
总不至于是圣上看上了这些小玩意吧?”
燕予苍眼皮突突跳,还真让她给猜中了。他声音低冽,玩味道,“兴许吧。
你那东西好得很,有价无市,名声自然也就起来了。”
江白瑜轻轻笑了一声,颇为自嘲道,“担不起这样的夸赞呢。”
想到燕予苍今日一连番在皇帝面前的动作,江白瑜只能说,燕予苍是真的把她当傻子!
那么明显护着她,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
她眼里忽然划过一丝狡黠的笑,“你说若是我把这东西能卖进宫里,是不是能帮衬到我江家名声一二。”
燕予苍心一沉,连忙阻止,“想的是挺好的,可宫里不比外面,你若是想赚银子还是在外面卖!”
江白瑜不可置信地推开他,“什么意思?
你不信我的实力还是不想让肥皂流动进宫里?”
燕予苍手一顿,急了眼,“不是这意思。宫里乱的很,东西规制分例都有限额,不如外面市场大。”
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胡诌,江白瑜捂着嘴轻声笑了起来。
“你、笑,你笑什么?”
“你今日为何护着我?
三番两次打断圣上的神思,将他的思绪牵着走又是为何?”
燕予苍:……合着你都看出来了?刚才搁哪儿气我呢?
但他很快正色起来,看着眼前巧笑倩兮的女子说,“下次,你直接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我不想猜测,我们尽量不要对对方有所隐瞒好么?”
燕予苍被美色勾了魂一样失神,满心满眼都是刚才江白瑜一颦一笑勾人心魄顾盼生辉的样子,怔怔出声道,“好。”
江白瑜笑得梨涡乍现,“那你告诉我今日是怎么回事?
总不至于是圣上盯上了我的铺子?”
她随意的一句猜测玩笑话,却让燕予苍瞳孔微缩。
燕予苍心里暗自思索,她莫不是跟那老头子学过算卦?
“快说啊,刚才不是还不要隐瞒么?”
燕予苍眉眼微动,”我——
正准备搪塞过去,外面的江如贵跑了过来,惊慌道,“大姑娘,圣上派人带了口谕了给您!!!”
燕予苍回眸,聚起一股戾气,丢下一句话离开,大有一副我为你开路的气势。
“我先出去看看。”
江白瑜还没拦住,便见燕予苍两三步没了人影,她急忙也跟了上去,心中划过万千中可能。
他们才从宫里出来不到半个时辰,有什么圣旨?
可她什么也想不出来,干巴巴问道,
“来人可认得?”
江如贵点头,“认得认得,还是上次来传旨的那位公公。”
这么一提,江白瑜顿时想起来什么,这人姓曹,是朱内官收的徒弟。
“好生招待着,不可怠慢。”
“自然自然,姑娘你别急么,曹公公说了今个啊是好事。”
江白瑜无声思忖着,那可不一定,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
正厅里
曹公公站着,正对着主座上的燕予苍点头哈腰,“王爷也在这儿呢?赶巧了这不是,还是奴婢跟您有缘分。”
“不巧。
话说,你怎么跑出来了?什么旨意劳得您大驾?”
燕予苍不咸不淡地哼笑着,但极其锐利的目光却将眼前人压得不敢直起腰。
“不敢不敢,王爷,这可是大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