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予苍突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中。
他在京华这么多年,原以为将京华摸得足够透彻,今日才知道还有许多卧虎藏龙之人。
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织着一张大网……
“我……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我只知道他上面还有人,一层一层,永远没有尽头,大哥跟他们都是单线联系,我……我真的没见过!”
“轻影,你立刻带人去守住城门!可疑的人一个也不许放走!”
只怕是这人,要逃了!
计划一旦失败,就像说的单线联系是为了保证不被别人发现一样,这人一定会切断所有的联系。
“我再问你,紫阳那个武馆,叫什么名字?画出当时给你们教武功人的相貌!”
这人吞吞吐吐,“我……记不清……是真的记不清了……”
燕予苍将柳叶刀拍到他脸上,眼神阴狠地如刀鞘,牙关紧咬出几个字:“六年,你真记不得?”
“记……记得……”
很快,笔墨纸砚取来,纸上落了画像。
“紫阳有多少人跟你们一样是在武馆里面的?
你们现在有狼纹的有多少人?!”
“这……这我真不知道,光咱们黑水寨就有九十多号兄弟纹着。
紫阳……肯定更多。
可是我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江白瑜唇角紧绷,有些意有所指地问,“你们大当家的,都爱去哪里地方?
有没有给你们看过什么书?只有你们私下里看的,或者是让你们一起念什么话,就像寺庙里念经一样!”
“这个我还真的知道,我大哥生前最爱去堵坊酒肆青楼之类的地方。
给我们看过——看过——”
他嗫喏着,有些不敢说出来,眼神落在程淮那里。
真的要说么?
程淮跟江白瑜想的一样,这要是什么蛊惑人心的组织,就一定有什么口号或者是让他们都学习的东西。
才能让底下的人都牢牢信服,能拿捏住。
就像是狼纹对他们意味着勇敢、真诚、衷心、兄弟情……
程淮刀子一样的眼神瞥了过去,“说!”
“看过、过《春.宫.秘戏图》……呃……算是吧……”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没有人说话。
江白瑜:“……”
燕予苍:“……”
……
这叫什么事!
“咳,没别的了?
你们就没有聚在一起,听什么德高望重之类的法师讲道这样?”
“这个还真的有过,但是我们都不识字,大哥嫌弃我们,说我们一窍不通,后来就不带我们去了!”
“那个地方在哪里?”
“紫阳的红楼楚馆,都有……”
燕予苍内心掀起惊涛骇浪,什么叫都有……
他跟江白瑜互相对视一眼。
这件事,比他们想象的都还要严重!
出了牢房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外头日光明媚,但所有人面色面色疲乏。
燕予苍让人端来了清粥小菜,“江大姑娘先垫垫肚子,劳烦你跟我一起折腾这么久。”
“还是头一次听程大人唤大姑娘呢!”
“大姑娘将人心拿捏得刚刚好,方才能将里面的人震慑住,抽丝剥茧帮助审问,这一件事,有你的功劳。
自然担得起一句大姑娘。”
江白瑜也不推辞,忙活了一夜,她是有点饿,吃些清粥小菜正和她的胃口。
“大人不饿么?”
瓷勺在碗沿边滚动,江白瑜垂下的眸子里多了别样的情绪。
燕予苍:“……”
饿啊!
可总不能当着你的面摘面具吧……
他轻轻咳了一声,“自然不饿。”
“小女带回房间用吧,我在这里,大人似乎不方便呢!”
江白瑜说着就要端碗离开。
身后淡淡的声音传来,略微裹挟这一丝笑意,“江大姑娘是很好奇我这张脸了?”
江白瑜顿住,在回头的时候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大人多想了,小女没这么大的胆子。”
她手心却是实实在在捏了一把汗,不得不说,在程淮面前,有些小心思是耍不得的。
她说的每一句话,也许在对方心里能揣摩出很多个意思出来。
“再送大人一个妙计,方才那个人说的话真真假假分不清,左右留着也是无用,不如将他放出去!
也许会有鱼上钩呢!”
燕予苍嘴角扬起一抹笑,“江大姑娘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末了,在眼前的衣角即将消失的一瞬间,他又道,“你若是好奇我长什么样子,何不亲自摘下我的面具?”
江白瑜:我怕被你打死……呵呵呵呵。
但是这话吧,说得就有些暗昧不清了,他跟她是什么关系?
整个京华里面怕是都没几个人知道程淮的真面目,他却说她怎么不亲自摘?
据说上一个试图摘程淮面具一睹真容的人坟头草已经不知道几丈高了!
“程大人说笑了,您是什么样子又哪里是我一个小女子该知道的呢?
我们是合作伙伴,但也有各自的生活,大人忙着拯救黎民百姓,小女忙着经商赚钱。
咱们各取所需,双赢是最好的结果。
更何况——”
江白瑜似乎是提醒般地委婉道,“——若是小女摘了大人的面具,景王殿下怕是要醋起来了呢!”
说到这里,她为了显示自己心有所属并且不会再移情别恋,脸上爬上两朵红云,“他若是吃醋了,定要对小女死缠烂打,每个十天半个月,是哄不好的。”
话落,人便离开,留下呆若木鸡的燕予苍。
她她她她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还有,那副害羞的表情,是在做什么?
他就知道,江白瑜肯定是心悦自己,死鸭子嘴硬不承认……
一颗颗火子在心里噼里啪啦地炸开,灼热地他心都在燃烧。
他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拥抱住她,恨不得摇着她的肩膀告诉她这一切事情。
他们明明是未婚夫妻,本来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赖着她,逗她,跟她说说笑笑,江白瑜也会笑着回应两句,一切都该是这么平和舒心……
但,现在他只能顶着一张面具,与她多靠近两步都会损了她的名声。
“主子,京华传来消息,圣上找了几个修仙道士,如今已经不上早朝了。”
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玄影骑拱手送上一份密信。
拆开,不过寥寥数语,却将京中形式说清道明。
燕予苍将信纸在手中捏了个粉碎,洋洋洒洒落在面前的水池里,眉间的讥诮丝毫不掩饰。
“太子离开封山,重回朝堂,替圣上处理政务,由六部辅佐。
圣上还是舍不得太子受苦啊!
查一下在本官离京后还有哪些宗室子弟和世家子弟离开了京华,将名单呈上来。
我要亲自看看,是谁替太子背后里谋划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