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楠得知奶奶去世的消息，已经是事发隔天了。
周拓回消息时，桑觅正和姜楠坐在陈茹的店里聊天。
他冷冰冰的消息从那头传来，只有五个字。
「奶奶去世了。」
这五个字，犹如惊雷在姜楠耳边炸响。
她的眼角登时变得酸涩。
那个一直以慈祥的面孔示人的奶奶，终于离开了人世。
“楠楠？”桑觅略显焦急的声音在姜楠耳畔响起，原来她的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她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低声说道：“我去趟洗手间。”
桑觅点点头。
她去了洗手间，把脸擦了又洗。
周拓现在一定很难过吧，连只跟奶奶有过一面之缘的她都会忍不住落泪，何况是曾经朝夕相伴的亲孙子。
姜楠知道奶奶对他有多重要，所以才更知道他现在有多无助。
亲人去世后他要守灵三天，还有很多仪式要做，现在的她到他身边只能添麻烦。
姜楠看了看镜子里那双还泛着红的眼，吸了吸鼻子，然后掏出手机搜去h市的火车票。
春节期间，火车票都一票难求。
她思来想去，还是买了能到得最早的票，只不过那也是五天之后，还是晚上十点才发车。
等打开厕所门，姜楠才看见桑觅已经靠在门旁等她出来了。
桑觅委实被她吓了一跳，突然一言不发就掉眼泪，见她出来时情绪稳定了些，她才捧着姜楠的脸轻声问：“怎么了宝，谁欺负你了。”
姜楠摇摇头，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周拓奶奶去世了，我有点担心他，所以刚刚订了五天后的火车票。”
桑觅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但这种事也没办法说些什么开解，只得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道：“没事的，会好的。”
姜楠点点头。
陈茹对于姜楠突然的出行也有些讶异，但知道姜楠去市的原因，也只是多转了点住酒店的钱给她，没再阻拦，让她好好陪周拓几天。
陈茹是很开明的家长，也知道有些事情孩子成年了，又谈了恋爱，发生了也正常……
于是姜楠出发前，陈茹犹豫再三，还是朝在门口穿鞋的女儿斟酌开嗓：“楠楠，如果发生什么，该做的措施要做。”
姜楠本来还没听懂，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脸上浮上一抹不自然的红霞：“才不会发生。”
姜楠觉得陈茹还是开明得有点离谱。
火车出发得晚，这几天周拓的消息也少之又少，只有晚上回得会多一点，刚上车不久，周拓刚好传来一条信息。
守灵的时间过了，第三天，送老人进了殡仪馆，出来就只剩下冷冰冰的一个盒子。
盒子被埋进黄土，也彻底断了那些活着的人对死去的人的念想。
音容笑貌，终究在大火里燃成了灰烬。
从那天后，周拓一天里有好长的时间都是在睡觉，这个点，周拓才刚给姜楠发了条自己睡醒的消息。
姜楠咬了咬唇，犹豫要不要现在告诉他自己在火车上了。
想了会，她还是决定等回酒店休息一晚上再告诉他，不然大晚上他知道了肯定会跑来火车站接她。
他太辛苦了，她来不是要给他添麻烦的。
姜楠回了他消息让他起来喝口水继续去休息，然后闭上眼打算小小假寐一阵。
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她不得不又举起手机。
周拓的视频通话。
姜楠的疲倦突然跑光了，他已经好几天没给她打过视频通话了，只有在奶奶去世前偶尔播来语音通话，寥寥数语，也尽显疲态。
她毫不犹豫地接起。
周拓的房间里没开灯，眼睛似乎没适应手机里突如其来的强光，又闭上了眼，皱了皱眉，手指在眉头处揉了几下才睁开。
“……嗯？”他声音低哑地发出一个单音节。
这背景，不是火车吗？
他这几天都没有怎么关心过姜楠，见她大半夜不知道在车上要坐去哪，心里头不禁担心又愧疚。
如果不是刚刚做梦梦到她了，如果不是因为睡醒太想她所以打了这通视频，怕是他要等她回家才知道她期间坐火车去过其他地方。
“我，我再过一小时就到h市了。”姜楠知道瞒也瞒不住，索性直说。
周拓一怔。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天幕上，沉默片刻，坐起身来。
他眉头稍稍舒展开：“怎么突然来了？”
“想你。”姜楠轻声道。
她就是为他而来的，不怕他知道，甚至怕他不知道。
她想让他知道，无论发生什么，她也会陪在他身边。
姜楠这边的光把黑夜里的他照亮了些，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在朦胧中更平添了几分美感，那颗泪痣也隐约看得见轮廓，略显迷离。
“我想你了，我想陪着你。你需要我吗？”她继续温声自顾自说着，“嗯，就算你说不需要我也不信。我听见你在梦里喊我了，所以我就来了。”
做梦什么的那当然是假的，周拓什么都没跟她说。
他的悲伤，他的绝望，通通都只在他自己心底。
但是她就是觉得，他一定在心里喊她了。
不然，现在的他，眼底也不会泛着那点雾气。
周拓又想起刚刚的梦。
奶奶在他的梦里说，有个人会替她继续疼着周拓，让他不要再悲伤，让他去仔细感受身边得之不易的那份爱。
那份爱不是源自血液的感情，而是发自对方的内心。
于是，姜楠的身影在梦里变得清晰，比他还娇小了许多的身体，在他面前似乎变得高大，然后张开双臂，紧紧环抱住了他。
醒来后，他听见她说想他。
她说，她为他而来。
她像一股温暖的泉水冲刷他干燥得发疼的心脏，一路往下，淌过每寸肌肤，让他已经有些麻木的身躯瞬间恢复了知觉。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