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票不知道从哪进来的人跑了几个，还有几个都被保安押进了保卫室里，等待转交给警察处理。
伤者只有周拓和那个被他按在地上的男孩，二人都被火速送往了医院。
周拓的伤势不轻，嘴角挂血，身上也有多处擦伤，右手骨折。
但他也没白白挨打，那个被他按在身下的男孩也被踹断了一根肋骨。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爬不起来的时候邓旭尧甚至想再补上一脚，最后还是碍于保安和喻老的目光不服气地把他从地板上拖了起来送上去医院的车里。
姜楠不知道这个晚自习时间她是怎么过来的，她的脑子里什么也装不下，一直到晚自习结束。
林婧有家长接送，这么晚没办法再外出，姜楠刹那间想起张罗敏跟姜原，然后迅速抛之脑后，在铃声一打响时就冲去了医院。
跟导诊台的护士姐姐问到了周拓的病房，又碍于不能在医院奔跑，只得三步做两步走。
他的病房是一人间，此时那门只虚掩着，里头仍透着昏暗的灯光。
姜楠的胸脯急剧起伏，赶路赶的，还是急的，她也分不清了。
她深吸口气，努力平复下慌乱的心情，轻轻叩了叩那扇门。
"请进。"周拓的声音从房内传出。
姜楠推开门时，眼前脸上挂了彩的少年正松松垮垮地躺在病床上靠着床头，身上的衣服早就换成了病号服，他的左手手背上扎了针管，吊瓶里的液体正一点点滑入他的身体，右手已经挂了石膏。
她站在原地不动了。
看见她来，周拓的眉梢挑了挑，他似乎想逗她笑，可是牵连到了脸上的伤口，又吃痛收敛了些，用唇角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怎么站这么远。”
干干净净的声音。
姜楠心里有很多疑问想要问周拓。
他和那些人有什么过节，那些人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迫切地想知道他的一切。
但见到他时，她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她只是低着头看向他，看到他艰难地扯出那抹笑，想到他刚被带走时手臂的白色绷带上渗透出的鲜红色血迹，顿时又鼻尖酸涩。
“很痛吧？”
那些问题不问也没关系，现在的她只想知道这个。
姜楠还是没向前，眼神却离不开他的脸，她怕走的太近，会被他看见红了的眼睛。
他笑。
“不痛。过来吧，我想看看你。”
姜楠咬着唇，正要抬步时——
一声突如其来又极其刻意地咳嗽声响起，姜楠的眼泪给吓得憋了回去。
“我隐身了吗？”坐在周拓病房靠里那张陪护椅上的邓旭尧一脸玩味地看向二人。
因为光线太昏暗了，姜楠真的没注意到那颗不大显眼的人头。
“不好意思……太黑了这里……”姜楠尴尬地摸摸鼻子，“床头灯还挺暗。”
“得得得。”邓旭尧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放心啊，这家伙也死不了，这货现在脑子里估计全是谈情说爱花前月下，哪还记得痛。”
“你还挺懂。”周拓斜睨了邓旭尧一眼，不置可否。
姜楠的脸微微红了红，她知道邓旭尧是在调侃他们，但也让她心安了些。
这两人还在拌嘴，起码表示周拓精神不错。
“兄弟，我出去透口气，你两先聊。”邓旭尧从陪护椅上跳下来，走到病床前拍拍周拓的肩膀，小声道，“医生说了要静养，别乱搞。”
周拓的嘴角抽搐了下，本来懒得搭腔。
但是眼前的女孩那张脸已经快埋到地里去了。
她不会听到了吧？邓旭尧这张狗嘴。
“滚。”
邓旭尧经过身边时，姜楠抬头想跟他道别，结果收获了邓旭尧意图不明的挤眉弄眼，姜楠喉咙里的再见戛然而止。
身后的房门传来“咯吱”一声，姜楠眼前只剩下那昏暗的床头灯光和看不清表情的他。
“你不过来我就过去了。”周拓的声音沙哑中带了几丝魅惑的慵懒， 边作势慢吞吞地掀开被子。
“你别！”姜楠忙不迭地走过去，一把把那被子盖回去。
周拓笑笑，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那只挂着点滴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那手很冰。
“脚怎么了。”
他看见她走来的步伐跟以往不同。
是因为她今天在扑向他时擦伤了膝盖。
“没事儿，就是膝盖破了点皮，已经擦碘伏了。”姜楠回他。
“怎么伤的。”
姜楠不禁别开眼，他一个一身伤的人竟然还在操心她那一点擦伤。
“不小心蹭到了，没事的，也不疼。”
周拓漆黑的眼眸一动不动盯着她看。
他的手又缩回被子里去。
“帮我把床摇高点好吗，不舒服。”
她垂下眼，心口一软——他好像在撒娇。
“这样可以吗？”
“差不多。”
床摇高后，她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那张俊秀清隽的脸上有些疲惫，但那双眼睛仍旧明亮。
“放心，我命硬着呢。”周拓突然出声。
“知道了。”姜楠的语气闷闷的，“下次能不能不要一个人逞强了，他们那么多人。”
“你也知道他们很多人啊，还跑出来。”周拓叹了一声。
“不然我看着他们欺负你吗？”姜楠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是最后我还是什么都没帮到你。”
周拓看着她的脸，她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轻轻颤着，泫然欲泣。
他的心脏莫名就软了，他的手从被窝里又伸出，轻触了姜楠一下，又小心翼翼挪回。
“我可以牵你一会吗？”
姜楠脸上荡起绯红，他的请求怎么让人这么不好意思，好还是不好都很难说出口。
她把手心摊开，用行动表示她的同意。
他的喉结滚动，覆上她的手，他的手早已被他捂热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掌心刻意捂热之后的温度切实传到了她的掌心，连带着他心里的那份歉疚。
“知道我会担心，以后不要再逞强了。”她本来想说他有什么好跟她道歉，不过转念一想，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周拓闻言，又笑起来 ，笑得姜楠开始有些恼了。
“你……你笑我干嘛呀！”
“不是，我是在想，如果我的手没打石膏就好了。”
这样就可以抱抱可爱的她。
姜楠此时在想，如果他没受伤就可以锤他两拳头了。
“叔叔阿姨来过了吗？”
“嗯，我让他们先走了。一个陪护就行了，邓旭尧不想回家，就让他来陪护了。”
“那个跟你一起被送到医院的混混呢？”
“警察看着，也在医院里。”周拓的眼神没离开过她的脸，她的担忧完全藏不住，“放心吧，要死也是他先死。等等让邓旭尧送你回去，别一个人回。”
她小声嘟囔:“我才刚来呢。”
“太晚了不安全，你的脚也伤了。”周拓的手指摩挲着她柔嫩的肌肤，“你来，我很开心。”
他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心，那暖流在她的指尖一直蔓延至全身。
“我很快就回去了，你好好上课。”他的声音很轻，感觉似乎睡意已经涌上。
“好。”
“今天本来想跟你一起走回家，路上有很多想跟你说。”姜楠感受到那只握着自己的手慢慢停下了那些小动作，他一定困了。
“我半个月后有一场数学竞赛，得离开一会，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又不是小孩。”
这句话不应该跟他说么，照顾好自己。
“周拓，你有好多秘密。”姜楠喃喃道，“以后要慢慢告诉我。”
"好。"他含糊地应了声，“说不完，你得慢慢听。”
那双狭长的桃花眼缓缓合拢，掌心上的手渐渐松了。
姜楠轻轻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小声回应。
“好。”
邓旭尧正坐在外边的座椅上打游戏，余光看见姜楠走出病房，他忙站起来，“他睡了？”
“嗯。”姜楠点头。
“那走吧，我替我兄弟送你。”
“谢谢，如果可以，”姜楠顿了顿，“能顺便在路上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邓旭尧挑了挑眉。
原来这小子的英雄事迹还没跟他女人说过啊。
他哂笑一声，语气颇有唯恐天下不乱之势。
“卖兄弟嘛，我最擅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