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的周拓面对九岁的姜楠突如其来的夸奖也只是无措了一阵，很快又恢复了他冷漠的表情。
“不能。”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不能？”姜楠不客气地追问。
周拓以为她至少会明白别人说不能就是不想，没想到她还要追根究底。
但是看着她那双清澈的双眼，他又实在说不出不想给她看。
“你看不懂。”周拓平静地说。
“那你看的是什么？我平常也看书的。”姜楠气鼓鼓地说，“《安徒生童话》、《绿野仙踪》，还有好多好多，我都看的。”
周拓合起书本起身要走：“说了你看不懂，我看的书叫《古文观止》，想看叫你妈买给你。”
“诶，你别走呀，那我回去就叫我妈妈买给我，你先别走，”姜楠忙挡住他的去路，把手伸在他面前。
五指张开，手心里是一块软糖。
“给你吃。”
姜楠把糖塞到周拓的手里，然后跑掉。
周拓低头看着掌心里软绵绵的糖果，不禁又抬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后来姜楠果然带着那本《古文观止》来找他了。
“周拓，我真的都看不懂诶，里面好多陌生的字，我要一直翻新华字典才会看。”她苦恼地抱着那本书，拖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
周拓头也不抬：“那就别看。”
姜楠撅嘴：“我就要。”
等周拓换了新书看，姜楠还在跟《古文观止》耗着，好不容易耗了四分之一。
“你又在看什么？”姜楠每天有时间就喜欢跑到周拓旁边跟他说话，连跟其他小朋友玩的时间都没了，其他小朋友着急，但她无所谓，因为现在的她心里只有这个跟其他小朋友都不一样的周拓。
虽然周拓一直对她爱理不理的，但是她总觉得他对她说的字一次比一次多，再怎么板着脸却总让她觉得这个人很温柔。
“《水浒传》。”周拓简洁利落地回答。
“水浒？”姜楠不解，“你能不能让我抄下书名，我回去让我妈妈给我买。”
周拓有点无奈：“你别浪费你爸妈钱了，这个年纪看点其他小孩看的吧，别跟我学。”
“那你为什么不看其他小孩该看的？”姜楠反驳。
“你还在跟其他人玩捉迷藏的时候我就天天在看书，你看的书我之前已经看过了。”
姜楠这下了然了，是因为周拓从小就不跟其他小朋友玩，所以才看了很多书。
“你好酷！”
周拓又被突如其来的夸奖搞得手足无措了一阵。
“周拓，你来跟我玩翻花绳吧！”
“周拓，我们来跳格子！”
“周拓！”
不知不觉间，周拓的校园生活里都充满了姜楠的身影。
有的时候拗不过她跟她玩了一会，她就笑得很开心，她的笑容一向很感染人，周拓看着突然也觉得小孩的游戏也不是都那么无聊。
虽然他也只是小孩，但是因为从小跟着奶奶，受过其他孩子的排挤，他懂事的时间比其他孩子早太多了。
“姜楠，你干嘛老围着那个书呆子呀，也差不多该跟我们玩了吧？”某天，旁边几个跟她玩得好的男生女生因为被她晾了太久早就开始不满，看见她还在围着周拓转，几个人都站了过来。
“他才不是书呆子呢！”姜楠忙反驳，“他看的书都是大人看的，我们小孩子都还看不懂！”
有一两个忍不住嗤笑。
里边的一个胖男孩开口了：“姜楠，你不知道他呀？他没爸没妈的，没有教养！你围着他玩好久了！再这样我们也不跟你玩了！”
字字句句都传进了周拓的耳朵。
但他的内心毫无波澜，毕竟这些话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幼儿园跟其他人打架之后，整个幼儿园都知道他的事情，这里的小学也就这几所，流言被带到小学里一点也不稀奇。
所以他实在没想到眼前的女孩竟然气得上去跟那个男孩扭打在一块，瞬间打得不可开交。
“你才没教养！你有爸有妈也没教养！我妈说过不能随便议论其他人，你就是没教养！”姜楠气呼呼地瞪着对方。
那个男孩也怒极了：“你敢骂我！谁要跟你这种泼妇玩啊！要打架打呀！”
他的话音刚落就朝姜楠扑来。
周拓一惊，立刻冲了过去，一时半会没个轻重，直接把那个胖男孩撞得摔倒在地。
“你们在干什么！全给我住手！”班主任刚进门就看到班级闹哄哄的一片，几个孩子身上连青带紫，吓得魂都没了，赶紧制止。
周围的人纷纷作鸟兽散，姜楠白花花的胳膊上都挂了彩，还没等她做反应，对面摔倒在地上的男孩已经坐起来号啕大哭了。
于是三个人都被叫了家长。
周拓也没想到这次竟然是他妈妈来的。
周母一来就抱着周拓左看右看，发现没有伤的时候才如释重负把儿子拥入怀里。
旁边的胖男孩看呆了——他竟然有妈妈，还长得这么漂亮。
班主任的眉头从始至终都没有舒展开：“周拓，你先说你为什么推刘永志？”
周拓的眼神从推了人后就一直平静无波，连母亲抱着都一句话没说。
此时的他也只是平静地说了句：“他活该。”
气得刘永志的妈妈脸色发青：“你，你这孩子说什么？你家里人怎么教育你的？周妈妈，你小孩说什么你可听见了？打我家小孩还这么理直气壮！”
周母尚不了解事情经过，单听刘永志妈妈的话就突然也有些火大。
她还没开口，一旁拉着自家妈妈的姜楠突然松了手冲到刘永志妈妈面前。
“阿姨，你搞没搞清楚事情啊？你儿子先打的我，还骂周拓没爸没妈，他不是活该吗！我还想问你怎么教育他的！”
刘永志妈妈气坏了，她一向也是被家里人娇生惯养长大的，哪受过这种窝囊气，当即扬起巴掌就要往姜楠脸上扇。
陈茹见自己孩子要挨打，赶忙把孩子拉开护在怀里。
刘永志妈妈的手没落到实处，却被狠狠地抓住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