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婧抬头看着天空，沙县走到图书城的这段路在秋日下变得悠长，秋风过耳，让她不由得想起“自古逢秋悲寂寥”，变得莫名惆怅。
姜楠搭着她的手，心情是截然不同的，在秋日下的她觉得时间都被拉长，一阵阵清风拂过眉梢，漫卷尘埃，清爽悠扬，幕天席地都让她觉得惬意快活，正是“我言秋日胜春朝”。
旁边两个男生倒没想那么多，纯当这段路在促进消化肠胃里的粮食。
“诶，你们想考哪里啊？”林婧不想再做个沉默的赏秋人。
“我的话，还没想好，就是想考省外去，到时候看成绩吧。”姜楠轻声回应。
“再说。”周拓无所谓。
“哎呀，也是，你俩成绩有什么好担心的，好好保持的话燕京大学和东洲大学说不定还得打电话求你们去。喻文州呢？”
“那肯定冲去b省的燕大和东大啊，国内顶尖学府了。我的第一目标还是东大建筑学，就是我现在这个成绩还是比较危险，实在不行就去试试a省的南佳大学。”喻文州小时候满一周岁抓周就抓了个尺子，大人说抓尺子的孩子善于规划设计，是个学建筑设计的好胚子，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跟建筑学的缘分打小就开始了，他一提到抓周，林婧就更来劲了。
“你抓尺子啊？我可跟你说，我那会抓了个红色毛爷爷，他们都说我一看以后就是个有钱人。”
“你蠢得吧，我看你像个会手脚不干净的。”
“你这人就是嘴贱，欠打！我也是有道德底线的好吧？不瞒你说，我想考南佳大学的王牌专业法学！”林婧气得牙痒痒，姜楠听他俩拌嘴听得咯咯直笑，看林婧要炸毛了赶紧抚着她胳膊给她顺毛。
“别气别气。我就开开玩笑。”喻文州忙给她赔不是，“你可真别说，你去法学我第一个支持你林律师。我最讨厌那些居高位不做人事的家伙了。我有个亲戚在一个市里当副市长，他手底下要是有什么大的工程项目都是给自己人做的，两个人一块赚钱，别的真正有才华的人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前几年被发现他们建筑工程用的材料偷工减料，赚了不少黑心钱，这种东西地震来了真的会害死人的。我本来以为这人会下台，没想到这都能被瞒天过海，推给其他打工的人，恶心死了，我都不想认他这种亲戚，有了这种傻逼只会让我更想学建筑学，好干点实事，以后干到高层就好好整顿一下风纪，老子到时候第一个把他拉下台。”
“没想到我们喻少爷这么有想法啊。”林婧也难得变得沉稳，“你这么说我也想到一件事。前段时间就是一个学校食堂里的饭菜卖得比外面都贵，被一个家长发现了，家长问说为什么学校饭菜卖得那么贵，结果食堂管事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上头介入调查才发现，你猜怎么着？这学校校长暗中赚差价，就坑这饭菜的钱呢？你想想学校那么多人，一个人赚他两块，几千个学生那校长一年能赚多少啊？而且他也只是校长，如果是更高层的领导用这种方式赚钱，那受影响的群众得有多少？别人赚钱那么不容易，他们却能蒙着大家的眼睛骗别人的血汗钱。真离谱，是吧楠楠。”
姜楠本来还很惬意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轻叹了口气道：“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复杂险恶，险象环生。阳得不到伸张，阴就占据人心。这个世界就像个大染缸一样，置身其中就很难不迷失自己。也许一开始他们并不想做坏人，可是能守住本心的人很少，走着走着就变得利欲熏心。”
“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有利益的地方就少不了这样的事。”周拓的手此时又习惯性想去掏烟，结果在兜里抓了个空。
从上次姜楠说不喜欢他就没再带过烟了，此时就是听得心里也有点没来由的烦。
看他爹、他大伯做生意，周拓也见过了太多这样的事。
相比之下，他爹得到人们的支持也不是没理由的，他知道周栋梁也最讨厌那些曲意逢迎，贪污腐败的人，只要他手下有手脚不干净的，一概赶走。
所以他也很佩服他爹。
“嗯，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这个社会才更需要我们。我们还清醒着，一尘不染，这个世界还在等着我们长大呢。”姜楠的声音柔和似水，此时却让众人觉得掷地有声，当她发现大家都在盯着她时，她的最后一句话突然变得细小，“所以不要忘了格局……”
但也足以让人听清。
“我的楠楠说得对！”林婧的情绪一下高涨，抱着姜楠笑嘻嘻道。
“班长威武！”喻文州也高喊一句，引得周边的人眼神都飘了过来。
周拓没说话，只是笑着站在一旁看着她。
她就是这样，小小的身体里总有厚积薄发、足以影响众人的力量。
从小时候就是这样。
小时候，他跟她一起上过学。
周拓以前是奶奶带大的，只有在奶奶面前话才多，小朋友都没见过他爸爸妈妈，就有人带头笑他没爹没娘。
有一天没忍住跟他们打了一次架被叫了家长，看见对方父母衣冠华丽穿金戴银，趾高气扬地站在奶奶面前，老人家孤苦伶仃，站在那驮着腰替他向罪魁祸首赔不是，周拓心里很不是滋味。
从那以后他也不打架了，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他只管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书。
九岁的姜楠和十岁的周拓，就是在那时相遇的。
因为姜楠家里父亲工作的调动，她总是在搬家，总是在换学校。
这好不容易才确定了住在h市，她高高兴兴地转到了这所小学。
姜楠很喜欢跟这里的小朋友做游戏。
他们夸她漂亮，玩游戏的时候总喜欢让她当主人公，她也经常带好吃的去班里，分那些小伙伴吃。
很快她就发现了那个孤傲的存在。
众人嬉笑打闹的时候，他总是在自己座位上看书，体育课活动时间也不活动，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书。
她很好奇什么书有这么好看。
于是在那旭日的光从交错的枝丫间隙洒下之时，她就像天使一样泛着金光映入了周拓的眼帘。
周拓坐在石凳上仰着脸，愣愣地看着眼前精致得像个瓷娃娃的女孩盖住他所有视线。
她歪着头，声音像清泉般清澈：“你在看什么书啊？能不能给我看看？”
周拓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毕竟平常也不会有人来找他说话。
姜楠小时候跟现在完全不同。
那时候的她，脸不红心不跳地对着周拓精致的小脸蛋说道：“你长得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