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路做了个很漫长的梦,梦里白水贝没有离开他的身边。
雪道的尽头就是?科,他几乎是常客了,祁路醒来时看向医院的天花板。
他韧带撕裂,腿部锁骨?折,颈椎受损,全身上下不听使唤,他带着颈托,干哑的喉头有股血腥味儿。
正欲张嘴,小董慌张按了护士铃凑过来:“路哥,已经做完手术了,祁常委走不开,佩姨已经在来的路上。”
祁老爷子痛心疾首,本想让王信叔跟随祁路来瑞士。
“大材小用,他是个什么东西也配信哥左右。”祁树也快发疯了。
最后是小董随他来瑞士。
祁路缓缓伸出唯一能活动的左手摸了摸空荡荡的脖子,艰难的说:“我......那块玉呢?”
小董是知道祁路那块半贝壳状的平安扣的,从来了瑞士他便一直挂在脖子里。
“我没见啊路哥……哦,是一个粉头发的女士帮你叫了直升机救援,她走时留下了个电话号码,也许她知道……”小董支支吾吾。
祁路醒来什么也没说,先问的那块玉坠,可见其重要性……
“给她打电话。”祁路又疼又倦。
没响几声便被接通:“hello ?”
小董把手机递到祁路耳边:“我的坠子,还我。”带着不耐。
“是你啊,你欠我一条命哦。”戴子澜的声音雀跃着。
“别废话,在哪?”祁路暴躁易怒。
戴子澜不吃这套,直接挂了电话。
……
白水贝每天住在医院里。
白景山昏迷许久刚从重症出来。
她看着父亲被包的严严实实的残肢,以泪洗面。
什么爱恨全部抛之脑后,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寿命去换父亲重回健全。
“小贝,跟你没有关系你自责什么……别哭了乖。”白景山憔悴不堪,痛的额头沁了汗珠,旁边是心疼不已的唐如梦。
“我……我没有接你的电话……”那一晚,白水贝淋了雨头很痛,哭泣着睡了过去,怕父亲听到自己的哭腔担心,便没有回拨。
“爸爸那时候已经在等救护车啦,只是想告诉你第二天不能准时去接你了。”白景山安慰着白水贝,忘记了自己才是病人。
他摸了下白水贝的头发,她潸然泪下。
因为临时计划有变,提前结束了自己的工作。
白景山开车从隔壁城市往海城走,路上便下了瓢泼大雨,高速上因为急雨视线受阻,前方出现连环车祸,险些躲避不及,谁知后方一辆皮卡追尾冲撞了过来。
车祸巨大的冲击力,血管,皮肤,神经和肌肉造成无法修复的严重损伤,白景山截掉了右腿。
“对不起,爸爸。”她抱住了他。
白水贝在手术室灯还没熄灭的时候,煎熬的想过:如果那个电话就是他对自己最后要说的话,她该怎么办呢?
她会恨自己一辈子。
她对着医院的墙壁祈祷。
还好上天垂怜。
白景山一步步向女儿证明自己不需要关心,他坚忍的适应幻肢痛,认真的复建,准备佩戴假肢。
“你怎么不回去上课?”他就在海城的医院,没有回北京。
他看着女儿在自己病床旁认真的看书,里面是一句怎样与幻肢痛的人感同身受:虽然肢体没有了,但大脑和脊椎控制肢体的那部分神经还在,所以会有幻肢感。又因为肢体残缺无法恢复,神经也只能一直保持着肢体受伤时那个状态,持续性告诉大脑你的手/脚受伤了,所以会幻肢痛,而且无法消除,除非你重新长一只手脚出来。
“我休学了,我想多陪陪你。”白水贝推来了轮椅,准备带爸爸去晒太阳。
她不想面对除了亲人外的一切。
白父也没说什么阻止的话,她从小对白水贝的教育就是:快乐至上,如果逃避可以让她快乐,他也无条件支持的。
“很多事儿并没有那么了不起,考不上好大学不会怎么样,胖了十斤,没有特长,不社交不结婚都不会怎么样。没有达到世俗标准的人就不幸福吗?只要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并为之努力,成为自己认可的那个人,才是真正了不起。”
白水贝认真的听着。
有所失,才能有所悟。
唯有被命运碾压过,才懂得时间的慈悲。她随着父亲读以前讨厌的诗文和名著:
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病隙碎笔,杀死一只知更鸟,文化苦旅,飞鸟集,穆斯林的葬礼,一个人的朝圣……
读时以为是束缚自己的粗布麻绳,回望发现皆是熠熠生辉的丝绸缎带。
白父在旁说:“史先生书里写:苦难既把我推到了悬崖的边缘,那么就让我在这悬崖边缘坐下,顺便看看悬崖下的流岚雾霭唱支歌给你听。”
“爸爸的意思是说,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别让自己活的那么累。我的女儿可以脆弱,可以是不完美的。”
他看出女儿心中有郁结。
就像与世隔绝的僧尼。
他捡起碎成一片片的女儿,重新养了一遍。
教她西班牙语,日语,教她心心念念的吉他,支持她去学跳舞,学烘焙,什么时候都要爱自己。
永远都不晚。
“之前你是谈恋爱了吧,和祁路分手了?”白水贝插着花的手一顿。
“……我是恋爱了,但可不是他。”白水贝似乎从愧疚的心情里出来了。
白景山自然看出祁路不是一般家庭的孩子,在他的眼中,冷漠有疏离感的祁路掩盖不了他的理智有修养。
“无论是谁,你只需要意识到,他能辜负你是他对美好事物没有感知力。珍惜自己的羽毛,不委屈自己,不依附他人,要做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不必在回忆的长河里刻舟求剑。”白景山对她说道。
不要把自己困在大雨中。
……
当有一刻觉得天气很好,心情很棒,有力气出来看看,有对生活产生了生存的美好。我想,我愿意,再次付出我的认真对待,我的浪漫,我的爱,只希望我在意的人能因为我的所有而感到幸福,不再一次次沉浸在反复感受被爱扎的零碎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