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一本正经的行礼，微微笑道：“你还未回答吾的问题，吾如果还没老到记忆退化，印象中曦氏一族是很看重孩子的氏族，尤其是女娃娃，成年之前更是万分爱护，不敢有丝毫损伤。”
“看你这小女娃的骨龄应该是刚刚成年，是怎么将自己弄成这样一副惨兮兮的样子的，你的族人呢？她们怎么照顾的你？”
然后帝京就看到对面的小姑娘怔愣了片刻，双眼泛红似悲痛似愤恨，紧紧抿着唇，因为过于用力，粉嫩的唇都已经微微泛白。
下一刻，小姑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所有的失态都随着这口气归于平静，她只是用一种寻常的口吻说道：“曦氏一族除我之外已经没有其他族人了。”
帝京惊讶道：“怎会如此？曦氏一族乃上古大族，在神魔大战中再怎么受创，也不该沦落至此！”
红鱼这会儿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她心思素来通透，几句话的功夫就察觉出，这位帝京神尊说跟自家先祖有旧，实际恐怕不止有旧，而且交情颇深。
若能够拉拢到对方，对于红鱼的霸业，不亚于得天之助。
柔弱少女的眼泪可以打动人心，但经历磨难后的平静淡漠却更加让人震撼。
所以她只是平静的，像是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将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
“神尊说的没错，曦氏一族乃上古大族，无论如何不该沦落到如今的地步，然而再强大的氏族，也抵不过自己人在身后算计。”
帝京往下降了降，靠近红鱼一些，肃然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自己人在背后算计？”
红鱼说道：“神尊是当年神魔大战的亲历者，应当知道，我们曦氏一族在神魔大战中绝无半点藏私之处，到了神魔大战末期，神魔大战数万族人余者尚不足百，且都是些老弱病残。”
“然而那些受到我们庇佑的小氏族看不到曦氏一族在大战中的付出，他们看到的，只是大战即将停止，而我们曦氏一族正是风雨飘摇、羸弱之时，只要曦氏倒下去，他们头上的大山没了，就可以代替曦氏成为新的头领。”
说到这里，红鱼冷笑了一声，“其实也不只是曦氏，那些在大战中遭到重创的大族，如鲛人族、赤炎族、青丘氏都遭到了暗算。”
“那些小氏族集结起来，伪装成魔界的游兵，对我们这些受到重创的世家大族进行了血洗劫掠，也就龙族天赋异禀防御力极强，这才留了一口气。”
“然而那个时候，这些小氏族已经靠着这样的强盗行径壮大起来，龙族当时只能说勉强自保，后来就跟这些小氏族签订盟约，龙族镇守须弥境，龙族中人不得随意踏入天外天，同样的，那些小氏族亦不能轻易进入须弥境。”
帝京自然知道须弥境，须弥境乃是婆娑境附近的一座灵境，上古时期曾是有名的游玩胜地。
他实在没有想到，九天之主龙族竟然会蜗居在一个小小的灵境。
看出帝京的诧异和愤怒，红鱼笑了笑，说道：“龙族已经算是当年那些大族里，待遇最好的了，至少他们保全了实力，这些年来族中子弟代代出息，恢复往日荣光指日可待。”
虽然如此，帝京还是为龙族觉得憋屈，但他首要关心的还是其他大族的情况，因而先问出了这个问题。
红鱼嘴角微微翘起，眉眼却是轻嘲冰冷，缓缓说道：“当年那些大族中，除了龙族外，鲛人一族的王族和贵族被屠杀殆尽，只有一些天赋资质不好的鲛人活了下来。”
“青丘氏的情况跟鲛人族差不多，不过听说有一位王女逃出去了，下落至今不明。活下来的那些普通族人在那些小氏族不遗余力的抹黑中，成为了世人眼中只会引诱异性、风流放荡的代名词。”
“至于赤炎族”，红鱼冷笑了一声，眸中有着物伤其类的悲哀，“这世上已经没有赤炎族了。”
帝京心中已经冰凉一片，当年魔界来势汹汹，他们这些上古神族拼死抵抗，就是希望能为神界留下一些火种，却不想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也许是愤怒到了极点，帝京反而平静下来，他并不怀疑对面小姑娘话中的真伪，他是天地初开就存在的混沌神魔，又跟曦氏一族的数代族长都是好友，很清楚曦氏一族的脾性。
他们也许会利用已经发生的事情博取同情换取利益，却绝不会故意歪曲事实刻意造假。
帝京看着这个年纪尚幼却眼神坚毅的小姑娘，曦氏一族唯一的后人，问道：“那曦氏一族呢，曦氏族人五百岁成年，也就是说至少在五百年前你母亲应该是活着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红鱼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眼睫微闪，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愤恨，缓缓地说道：“当年那场突袭之后，我们曦氏一族就只有我祖母曦流云因为贪玩偷跑出去活了下来。”
听到曦流云这个名字，帝京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娃，她是好友最小的女儿，娇宠的不像话，最是顽皮。
当年帝京去寻好友下棋时还曾抱过，可惜那小娃娃是个坏心眼，不仅喜欢摸他的光头，还吵着闹着要在上面画小鸭子，没想到那个小淘气包竟然能幸运的活下来。
想起那个顽皮的小姑娘，帝京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语气也不自觉放的更柔了，问道：“后来呢？”
“后来祖母隐姓埋名活了下来，直到祖母后来身怀有孕泄露了真气，那个姑且说的上是我祖父的男人，发觉祖母的身份后害怕惹祸上身，竟然要抓我祖母去告发，我祖母拼死杀了那个男人，却也因此身体遭受重创。”
“我阿娘出生后身体一直孱弱，我祖母就将阿娘偷偷带到了须弥境附近的龙骨山，靠着龙族的偷偷接济，我阿娘在龙骨山悄悄长大，再然后就有了我。”
说到这儿，红鱼自嘲的笑了笑，可惜我是个扫把星，百岁那年，一道月华洒向了龙骨山。
天外天的人跟着月华到了龙骨山，他们说我是这一代的月神传人，要将我带回天上城，祖母跟阿娘自然不肯，于是他们便杀死了她们。
“孩子……”
帝京看着那个眸底燃烧着森森烈火的小姑娘，仿佛要焚烧世间的一切，心中满是心疼，不由抬手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柔软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