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黎阳走后,周惊寒回到病房。
刚刚他们几个人出去的时候周惊寒顺手把灯关了,此刻天已经黑了,屋内光线并不好,只能隐约看见床上的被子鼓起了一小团。
他轻手轻脚地坐回原位,刚想伸出手帮她把被子盖好,却发现原本已经熟睡过去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唱晚手指紧紧捏住床单,咬紧牙关,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月色笼罩下,整张脸苍白的可怕,时不时倒吸着冷气。
周惊寒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很疼吗?我去找医生给你开止疼药。”
唱晚用力咬住唇,伸手扯住他的衣角,过了一会儿才露出一个笑,“已经吃过了,而且...我也...不是那么疼。”
男人脸色沉得仿佛可以滴出水,“别说话了,留点体力好好休息。”
唱晚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长睫轻掩,微微颤抖,疼的连呼痛的力气都没了。
周惊寒握住她的手,一片湿冷,他知道这是手术后必须经历的疼痛,可是除了留在这里陪着她,他根本没办法为她做什么。
唱晚下意识地紧紧反握住他,指节用力到泛白,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周惊寒的心脏仿佛被尖利的针扎着,细细密密的发疼,刺得鲜血淋漓。
过了一会,他抽了纸巾帮她擦去额角的冷汗,忽然轻声道:“你知不知道我眼睛上那道疤怎么来的?”
她知道周惊寒这是在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虚弱地睁眼,很配合地问:“...怎么来的?”
“我爸打的。”周惊寒说,“十八岁的时候,我偷偷跑回了云安,回去之后他发了很大的火,拿茶杯砸的,碎片割伤了眼睛,我那时候还以为左眼要瞎了。”
“什么?!”唱晚抬眸望向他,“...是不是很疼?”
周惊寒摇头,“已经不记得了,忍过那一段时间就好了。”
他的话细细碎碎的飘进她的心里,唱晚心里难受极了,眼圈一红,“...那你左眼视力有受影响吗?”
周惊寒见她快哭了,手足无措的扯了几张纸巾在手里,明明是想安慰她,告诉她忍过去就好了,没成想把她给弄哭了。
“比右眼视力差点,没多大影响。”
唱晚勉强的笑笑,“那就好。”
周惊寒沉默的看着她,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左眼皮上,上面有一道很浅的疤,“给你摸一下,其实我身上还有很多疤,你想看我可以脱衣服给你看。”
“......”
唱晚手指放在他的眼皮上,不敢乱动,小声说:“...已经看过了。”
“哦对。”周惊寒后知后觉的点头,“我已经在你面前脱过衣服了。”
“......”
唱晚无奈的望着他,微微笑起来,佯装轻松的道:“我好像不疼了,真的,就像你说的,忍过那一阵就好了。”
周惊寒却突然沉默下来,也不说话逗她开心了,见她眼里含着泪,疼成这样还反过来安抚他,心里更是难受的厉害。
一股似酸似胀的情绪笼罩在胸腔内,惹得他眉眼更加低沉阴郁,再次出声时,喉口一片艰涩:
“唱晚,我第一次安慰人,你这个样子,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
“周惊寒。”她整个人病恹恹的藏在被子里,声音微不可察,“...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不需要...再做什么。”
可能真的是疼糊涂了,唱晚总以为现在是自己在做梦。
如果是梦的话,或许,放肆一点也没关系。
她的手指在他眼角滑过,喃喃问道:“离开云安后,你过得不好吗?”
周惊寒把她的手牢牢包在掌心,用自己的温度去融化那一片冷意。
“没有什么好不好,每一天都过得差不多。”
唱晚疼得发晕,嘴里轻声念叨:“以后就好了,都结束了。”
好的坏的,都结束了。
他们都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睡过去,可夜里总是睡得不安稳,隔一段时间便醒一次,嘴里迷迷糊糊地喊着他的名字。
周惊寒握着她的手,低低的应着。
“我在这里。”
他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刚松开她,唱晚不安的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周惊寒?”
大概是光线太暗,夜色太美,让心志坚定的人也生出了万般柔情。
“嗯。”
周惊寒听得心中一软,克制不住的俯下身隔着被子轻轻抱了抱她,低声哄她:“继续睡吧,夜深了。”
夜深了,屋子里一直没有开灯。
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她眉心依旧锁着,时不时睁开眼睛看一下他还在不在。
“我今晚不走,睡吧。”
周惊寒轻叹着抬手拂过她的头发,神色温柔又复杂。
第一次吻你,用的是眼睛。
——
后半夜周惊寒在沙发上窝了一晚上,睡得不深,醒了就去看她一眼,见她呼吸变得均匀绵长,不再惊醒后才放心回去躺一会。
早上司机来接他的时候,周惊寒去她床前看了她一眼,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唱晚睫毛动了动,露出底下碧绿的瞳仁,“你要走了吗?”
“嗯,晚上我再来看你。”
休息了一晚,她精神状态好多了,犹豫了会,轻声道:“我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男人挑眉,“你说。”
唱晚吸了吸鼻子,刚睡醒的声音极为绵软:“我生病了,家里的猫没人照顾,我朋友还在读研究生,不方便。”
她眼含期待的看向他,“能不能请你帮我照顾一段时间?”
“可以。”
虽然感谢的话很没用,但她还是认真的道了谢。
周惊寒这两天睡的都不是很好,白天公司的事情又多,眼下已有了些乌青,此刻正靠在车子后座上闭目养神。
没来由的,他忽然想起昨晚唱晚半梦半醒间说的话。
“...你怎么一直不回来啊,好想见你...我给你写了好多信...”
“没有收件地址的信。”
“......”
“谁?写给谁的信?”
他听见自己问。
“...某某。”
——心脏在这一刹那窒闷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