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人精心改装的海柳木船,当真是坚固结实,面对“龙取水”的最后疯狂,居然始终屹立不倒……
苏衍几人不由信心大振。
但他们高兴没多久,驾驶室的舱门突然被一条海浪卷上来的水族正面砸中,钢化玻璃“砰”的一声爆开,腥咸海水倒灌进来,淋得几人满身满脸,狂暴的海风随后倒灌进来,威力端的是奇大无比,吹打在众人身上好比疾驰的火车迎面撞来,把他们吹得东倒西歪。
阿妙人小体轻,被吹得飞起来撞上天花板,又落回到地面,疼得她哇哇大哭,黎兜和德威也被吹离驾驶台,海柳木船因此失去控制,在风浪中左右打摆,如坠漩涡当中。
王兵见状抓住身边一块之前检测船只性能时留下的木板,打算顶在身前去堵住爆开的玻璃缺口,但他还没有走到舱门,就被倒灌进来的又一股海风吹风,木板也脱手而出。
苏衍正好接住模板,接替王兵用木板堵住缺口,再以后背压在木板上,两只手掌紧紧抓住门框,总算止住驾驶室的风浪。
德威和黎兜趁机站稳身形,回到驾驶台,竭尽全力维持海柳木船的稳定。
怎料就在这个时候,不久前卷上天空不见的“龙卷风”中的海水杂物,突然从空中掉落下来,也不知是苏衍他们的运气实在太差,还是那些海水杂物长了眼睛,专门冲着他们来的,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海柳木船左侧。
十几条“龙卷风”裹挟的海水杂物,早已在空中汇成一股绳,变成一根几十米宽的通天水柱,下面接着海面,上面是看不见的天空,好比孙猴子的定海神针,使尽一切力量搅动海水。
由于其是大自然的伟力造就,威能通天测地,刚落到海面上就传出极大的吸附力,牵动海柳木船向其中心落去,驾驶室的船舱被吸附力一扯,登时被向外吸了出去,顶在门框上的苏衍一同遭难,根本不容他有任何反应,就被扯到了驾驶室外面,再被狂暴的风圈捕捉,把他抓向遥遥高空,越升越高。
其他人见状有人惊呼大喊,有人目眦欲裂。
昭若雪甩出赭红鞭,试图截下苏衍,奈何灌进来的海风威力实在太大,吹歪了赭红鞭的准头。
昭若雪启动左臂义肢的机关,射出长虹钩抓向苏衍的脚腕,最终却还是晚了一步,只差两三寸距离而鞭长莫及。
……
……
彼时彼刻,苏衍只觉得自己脱离了地面,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被一股沛莫能当的力量揪着衣领倒飞。
无数冰冷的雨点淋在他脸上,他想伸手抹去,却发现那股力量霸道的惊人,不允许他做任何动作,甚至禁锢他的意识。
随后他便看到无穷的海水在身边卷来卷去,里面有海底的沉积物,有体型大的惊人的海底水族,它们随着海水一起卷动,一起向上升高,好似这里才是真实的世界,是另一个南海的海底。
接着他被那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推入海水当中,近距离目睹海面下光怪陆离的世界,然后又被猛地推出海底。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升高,意识变得迟钝模糊,不知道如今身处何地,好像再次回到当初在憎天之国的核心祭坛,第一次遭遇“落魄印”的影响之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想要反抗这种来自意识层面的镇压,又觉察身体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似有截然不同的两股力量,一个在头,一个在脚,朝不同的方向同时施压,好像要把他从中间撕开,又像要把他扭成大麻花,意识也随之被扭曲,撕裂。
就在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难以忍受,万难抵抗在劫难逃的最后时刻,流动的血脉中忽然涌出一股奇特的力量,那股力量暖洋洋的,一直存在于他体内,直到此刻才被唤醒,修复被撕裂的痛楚,解除被禁锢的意识。
终于在某个瞬间,苏衍的意识完全苏醒,重新获得身体的掌控权,举目一看,登时吓得魂不附体。
他看见自己被“龙取水”的风圈吸到了高天之上,往下看去,不知道有几百几千米,海柳木船在海面上只有一个指头大的黑点,正围绕着风圈内围疯狂打转。
不知是经过美国人改造后足以抵抗“龙取水”风圈的威力,还是黎兜的掌舵技术实在高明至极,海柳木船虽一只围着风圈打转,却始终未能被其捕获。
接着苏衍又看到自己的左右……
左边是风圈的风眼,大概有十丈宽度,里面没有丝毫风雨,甚至能透过吹散的海雾,看到一抹银白色的亮光,居然是外面的月光。
右边是一同卷上来的海水,海水以风圈的轮廓形成一道圆筒状的水墙,水墙里面是海底的水族和杂物,正随着风圈一起转动。
因相对于水墙要轻盈许多,苏衍竟被卷到水墙正上方,处于风圈的圈口,所以才会有那般强烈的撕裂感。
他又往上看到,风圈的威力虽然无穷,却终有尽时,即将达到顶端,可谓欲与天公试比高,《周易》中说“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一旦抵达顶端,威力必然迅速向回跌落,直到恢复平静为止。
这是大自然的必定规律。
但他此时处在万米高空,风圈一旦向下回落,他也必然跟着掉落。
纵然下面是柔弱的海面,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跟摔在水泥地上几无区别,他只是一身肉体凡胎,只怕在接触海面的瞬间,就会被反弹的力道震成粉身碎骨,就算现在不被风圈撕裂,最后也是难逃一死,
他刚想到最后面临的结果,尚未思考自救的办法,忽然觉得身体猛地一轻,捕获并抓住他的力量消失了……
身体瞬间变得有千均之重,迅速坠向下方的海面。
同时坠落的,还有那道通天水柱。
“龙取水”的风圈终于回落……
苏衍只觉得耳边风声猎猎,下方的海面在视线里飞速拉近,指头大的海柳木船急速放大,疾风骤雨也在须臾消散,就连笼罩“魔鬼域”的海雾也淡去许多,甚至可以看到天外一轮弯月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