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他们沿着脚印前行,走得越远,沿途的岔路越多,好比铺开的蜘蛛网,通往不同的方向,形成巨大的迷宫。
他们不敢乱行,只走十三叔走过的路径,以免迷失。
渐渐地,雾色愈发浓郁,可见度极低。
苏衍暗道古怪,此时已过正午,是一天中最炎热的时候,雾色即使不散,也该变得稀薄,不该恰恰相反。
事出反常必有妖,苏衍提醒大家,打起精神戒备。
“阿衍。”
林风眠忽然叫住苏衍:“那是什么?”
苏衍循声望去,发现道路两旁的草丛中,倒塌着许多石像,有狰狞的鬼神,有魁梧的人物,还有辨不出来历的怪兽。
它们原本如同士兵,林立在道路两旁,后遭人推倒和摧毁,只剩残垣断壁。
奇怪的是,它们倒塌在深山当中,被湿润的空气包裹,却仍光滑如初,没有丝毫风化腐蚀的迹象,更未被青苔占据,周围植物到它们面前,如遇克星般绕道生长。
越往前走,倒塌的石像越多,有些石像旁边,暴露出人类的骸骨和腐蚀的武器,隐隐在诉说,他们曾因石像而死。
阿妙好奇地想查看究竟,却被苏衍一把按住:“别去。”
阿妙回头看他,眼睛里写着疑惑。
苏衍的额头渐渐冒汗,警惕地扫视茫茫白雾,林风眠见他状态不对,随之戒备,问他怎么了。
“我知道这是哪里了。”
苏衍万分凝重,道:“我们上来时,十三叔留下标记的石碑后面有两条岔路,一条通往山顶,另一条,就是通往这里。”
林风眠记起昭若雪曾带人进入这里探索,虽未深入,却差点全军覆没,并郑重告诫苏衍他们,这里的诡异难以想象,千万不能乱动一草一木。
苏衍按住阿妙,其实是在救她。
阿妙顿觉惊惧,吓得躲到苏衍背后,不敢乱看。
“从现在起,我们只管往前走,先离开再说。”
苏衍不知道这里的诡异,究竟有多么难以想象,但他相信十三叔,坚信跟着十三叔的脚印,肯定能安全走出。
于是三人加快速度,奈何“迷宫”实在庞大,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忽然,昭若雪留下的脚印,在前面的路径消失了。
苏衍停下仔细查看,发现脚印消失得非常诡异,仿佛昭若雪走到这里后,被人凭空抹掉了,一点痕迹都没有。
他惊惧地意识到:“她在这里,遭遇诡异了……”
刚想到这里,背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浓雾受到压迫,向前汹涌而来,形成冷风扫在苏衍他们身上。
脚步声来得极快,不容反应,就来到苏衍他们身后,响起诧异的声音:“是你们?”
“昭姐姐?!”
林风眠很是惊喜:“你比我们先出来,怎么反在我们后面?”
苏衍说过,再遇到昭若雪,就当没有看见,但眼下这种情况,多一个人就多一分胆气,林风眠下意识要回头迎接,却苏衍何止:“别回头!你忘记上山的禁忌了?”
林风眠登时僵住,心里七上八下,想起昨天出发时昭若雪说过,在这里听见任何声音都不要回头,否则必被诡异所害。
况且昭若雪的脚印在这里消失,必然是遭遇了诡异,很可能已经遇害,绝不可能落在他们背后。
背后的“昭若雪”,是不是人都难说。
“别管他,我们继续走。”
三人咬着牙,继续前进。
“昭若雪”见他们不上当,声音忽然变缓:“我知道丢丢下你们逃走很自私,但我没有办法,不得不弃车保帅,只有这样,才能把烛照带回去,才对得起三年来的牺牲。”
“我在岔路口丢下枪,就是盼望老天保佑,助你们逃出生天,给你们指引方向。”
“你们还在怪我吗?为什么不回头看我……”
“昭若雪”的声音极具诱惑,一字一句,都说在苏衍他们的心坎上,直指人心最深处,但她始终跟在身后,不敢超过现身。
“小昭几乎绝对理性,做了就是做了,根本不屑于解释。”
苏衍因此更加笃定,背后的东西不是人:“你解释得越多,越证明你有问题。停下……”
他走得正急,忽见前面道路中间,倒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雾色中若隐若现,急忙喝止前进,“昭若雪”随之顿住。
“好像是昭姐姐。”林风眠目力极好,认出那个身影。
苏衍闻言冷汗淋漓,侵蚀他的伤口,又疼又痒,可他却不敢动弹,心头乱如麻。
“小昭的脚印早就消失,不可能无声无息地倒在这里,所以前面的人影,极有可能是身后的东西见拿不下我们,通知同伙布置的另一个陷阱,引我们入瓮。”
“前后都是诡异,又无第三条路可走,怎么办,怎么办?”
苏衍心里千头万绪,一时难分难解,阿妙在身后抓着她的衣摆,忍不住地颤抖,林风眠则扣住掌心雷,准备奋起搏杀。
“你们别过去,那是陷阱。”
“昭若雪”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往回走,我知道另一条路很安全。”
这句话极具蛊惑,尤其是心神不宁时,最容易趁虚而入,但落入苏衍耳中,却好比一道惊雷,劈开他的迷障:“若真有另一条路,你早就走出了,怎么可能还在这里?你不打自招,恰恰证明,前面不是陷阱,是小昭的真人。”
“我了,我真是糊涂。”
他随后又想到:“十三叔走这条路时,必然有过类似的遭遇,他能走,我们自然也能走。”
他毅然向前,任凭“昭若雪”如何阻止,他都毫不犹豫,待来到面前,看清昭若雪的模样,顿觉头皮发麻。
她的全身皮肤紫黑发臭,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斑块,斑块上面长出绿色的霉菌,下面有硬物鼓动,好似要长出芽儿来。
她的样貌也在持续衰老,乌黑亮丽的头发失去光着,发根发灰发白,皮肉如同枯木树皮,干瘪如柴。
苏衍探查她的鼻息,暗道:“这种病状,无非巫和蛊所致,但不知为何,并未立即害死她,仿佛她体内有另一股力量,在跟巫和蛊分庭抗礼,不然斑块和霉菌早就遍及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