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兵再次动了。
祂迈开脚步,向苏衍逼近。
苏衍清晰看见,阴兵头顶飘动的焰头,是由无数个极其细小的颗粒凝聚而成,飘忽变幻,似真非真,似假非假,散发着阴冷的温度,灼烧他的皮肤,或许下一刻,他和阿妙就要步陌生人的后尘。
他悲绝地想到:“老贼,小爷这次真他妈被你坑死了。从今往后,奇门一脉就要绝后,玄门五魁只剩三魁,甚至一魁……”
“呜呜呜。”
山腰上空,突然传来奇特的律动,好像有人吹动号角,召唤自己的拥护者,又似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幽远空洞,触及灵魂深处,震动凤凰顶。
结界般厚重的云雾,再次从中间裂开,突然烟消云散,星月光辉挥洒下来,照亮古老而诡异的山腰。
阴兵缓缓抬头,仰望山顶,似在听从召唤,随后身躯瓦解,变成一丝一缕绿色流光,往山顶飘去。
苏衍瞬间明悟,昨晚看见的神光,并非真正的神迹,而是阴兵此时的形态。
他还隐约察觉到,阴兵化作流光的刹那,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祂头顶飞跃出去,以比流光更快的速度,飞向律动的来源。
这只是瞬间的感觉,苏衍不敢肯定,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实发生。
同一时间,与山腰平台平行的各地,都有绿色流光冲天而起,宛若逆流的天河,汇向山顶。
无数野兽的咆哮形成声浪,随之响起,一如昨晚那般。
直至流光散尽,云雾忽然而来,又一次挡住山腰平台上空,断绝山腰上面的世界,咆哮声浪也戛然而止。
世界复归漆黑,万物安静如初。
苏衍死里逃生,捡回一条性命,生死边缘的游走,让他全身的力气,被抽得干干净净,瘫软在地,喘息活着的空气。
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律动,他和阿妙肯定已成灰烬,可是活下来又怎么样,他们此行六个人,除了二贵公和大黑狗,只剩下他和阿妙,伤亡极其惨重,就连林风眠也……
他和林风眠穿着开裆裤长大,情如亲兄弟,林风眠殒命于此,他已伤心欲绝,更不知回去以后,如何向墨门交代。
苏衍悲从心来,眼中蓄满泪水。
“男娃娃,你别哭。”
阿妙为他擦拭泪水,悲泣道:“你哭额也想哭。”
苏衍看向林风眠的尸体,眼神变得坚定:“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要把龙胖儿的尸体带回去,给墨门一个交代。”
就在此时,林风眠还未凉透的尸体,忽然动了一下,阿妙看得清清楚楚,吓得跳起来:“小胖子诈尸嘞。”
苏衍的悲愤瞬间变成惊骇,他听十三叔讲过故事,人在特殊的环境中,如果死不瞑目,会受到地气的影响,被脏东西有机可乘,占据身躯,变成僵尸。
变成僵尸的人,不再是从前的那人,而是借尸重生的怪物。
这个故事的源头,是从已经消逝的地门传出来的,十三叔也说不清原理,是以苏衍从未当真,只当做故事听。
凤凰顶诡秘莫测,冤魂无数,还有魔头的残魂,难道是其中之一,在林风眠死后,抢占了他的身体?
苏衍惊骇之余,又感到悲愤:“龙胖儿救我而死,死后也不得安生。”
他不知道脏东西是什么,也没有办法对付,看来保全林风眠尸体,送他回去是做不到了。
“为今之计,趁僵尸还没有醒来,先逃离这里,保全我和阿妙的性命,去神殿跟二贵公会合,明早下山搬请救兵,重新组织人手闯山,再把他的尸体请回去。”
苏衍当即爬起来,拖着阿妙冲出门户,绕开诈尸的林风眠,准备逃回神庙,可在他路过尸体时,尸体突然伸出手,抓住他的脚腕,让他动弹不得。
“将是活嘞!”阿妙哇哇大叫,赶紧缩回门户。
苏衍不敢动弹,全身僵硬,身上全是白毛汗。
好不容易从阴兵手下死里逃生,现在又被僵尸抓住,死亡威胁接踵而至,看来是天要亡他。
惊恐当中,他又忽然想起,十三叔讲故事时说过,刚刚尸变的僵尸,必须在短时间内,以人的精血和魂魄作食,才能真正完成尸变,否则难与尸体相融,迟早消散。
林风眠抓住他,想来是要吸他的精血和魂魄。
他无论如何也不是僵尸的对手,与其无谓反抗,不如坐以待命,死在自己最好的朋友手里,总比被其他诡异吃掉要强,只希望林风眠吸他的精血时,不要太残忍,他不想在折磨和痛苦中死亡。
“阿衍,你别哭。”
林风眠虚弱的声音,忽然响起:“我没有死。”
阿妙跌在门户里,哭的勇气都没有,身体像筛糠般抖动。
苏衍更是不敢相信,也不敢低头去看,因为十三叔说过,僵尸跟聊斋里勾引书生的女鬼一样,也会用花言巧语,一旦被它迷惑,就会被勾去魂魄。
他害怕低头看到的不是林风眠,而是全身长满尸斑,变成青面獠牙的恶鬼,哪怕是自欺欺人,他也不忍亲眼相看。
“我有通灵宝鉴,真的没有死。”林风眠的声音再次响起。
听到“通灵宝鉴”的名词,苏衍忽然意识到,也许自己的好兄弟没有死,急忙低头去看,见林风眠正从左胸的衣物里面,取出宝镜似的东西。
那东西通体银白,圆盘大小,上面有许多神秘的纹路,据说是道家驱邪的符箓,名字叫“通灵宝鉴”,其实是一块有镇邪护体作用的护心镜。
墨门擅长机关,除去攻击性武器,还有许多护体的物件,通灵宝鉴就是其中之一。
此时通灵宝鉴上线,有两个很深的凹槽,里面嵌着两颗子弹,但没有穿透而过。
苏衍这才相信,林风眠真的没有死。
陌生人的枪法很准,瞄准心脏射击,本来是必死无疑,但他想象不到,林风眠的心脏外面,会有墨门的通灵宝鉴,因此没有及时补枪。
不过那两枚子弹的力量极大,通过通灵宝鉴传到林风眠身上,加上他那时候刚被唤醒,意识混沌,触不及防之下,就给疼昏死过去了,苏衍又没有机会检查,才会以为他被打死了。
峰回路转的惊喜,让苏衍喜极而泣,急忙蹲下照看林风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