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儿……快谢谢大夫……”。
恢复意识的老妇人靠坐在中年男子怀里，双手紧紧拉着相弈的衣袖，眼里全是感激。
“妈！你醒了！太好了！”
随着老妇人的清醒，男子也在不知不觉中重新获得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又能说话和动作了。这人虽然粗鄙泼皮，但也称得上是个孝子，甫一能开口讲话，顾不上检查自己身体上的异样，倒是知道先搀扶起老母亲，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不用客气”，相弈淡淡应了老妇人，看也未看中年男子，起身便往头等舱走。
刚走两步，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前行的脚步一顿，朝身后温言补充道：“飞机已经被证实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不必太过紧张。”
中年男子双手扶着自己的母亲，眼睛痴痴望向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神色莫名，似乎有些厌恶又有些后怕，不过这根本不在相弈考虑的范围内就是了。
郁言鄙夷地瞪了男人一眼，又对老妇人和善地笑笑，转身跟上了相弈的步伐。
身后隐约传来母子二人的交谈声：
“妈，您老身体不是一直挺好的么，刚刚怎么突然晕过去了，吓死我了。”
“妈也不知道……刚才这飞机颠得厉害，俺有点儿害怕，就大口呼吸，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就晕过去了。”
“……”
她越听越纳闷，等不及走回座位，就轻轻拽住身前那人的手臂，“那位老人家到底得了什么病？”
这老妇人晕得实在蹊跷，醒得就更是蹊跷了。刚才明明看起来病得十分严重的样子，为什么相弈只是用空纸杯在她脸上扣了一会儿，她就全都好了呢？
相弈低咳一声，回答道：“换气过度综合症。”
郁言一头雾水，闻所未闻，“什……什么？什么症？”
“老人家第一次坐飞机……因为紧张害怕导致呼吸急促，短时间内大量吸入氧气……引起了……咳咳……，引起了呼吸性碱中毒，只要……咳咳……，只要提高她体内二氧化碳的含量就没事了……”
“你怎么了？怎么一直咳嗽……”
心里的疑惑得到解答，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被自己拽住的那条手臂，竟然在微微地颤抖，透过衣袖散发着不同寻常的温度，“……你发烧了？”
“没事……”
恰好已经走到两人的座位旁边，相弈坐下之后就顺势仰头靠在了椅背上，抬手用手背遮住了眼睛。即使闭紧了双眼，高空中炫目的光线依旧晃得他头晕。
没事没事，又是没事……
郁言心上涌出股深深的无力感，托着下巴垂头丧气地盯着满头冷汗的人看了半晌，忽然意识到他可能是有些畏光，于是赶忙手脚麻利地合上了窗户上的遮光板。
眼前天旋地转的光幕终于消失，相弈心中一暖，低声道：“谢谢……”
郁言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般开口，“你不用跟我说谢谢的……也不要……觉得这样的自己很麻烦……”
她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哽咽着继续说道：“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我有多庆幸，即使过了三千年，在恢复记忆的那一刻，第一个看见的人……是你。”
“在人世轮回浮沉千年，这是我第一次感谢上苍……感谢它即使夺走了我的一切，让我无数次轮回，又无数次年纪轻轻就因为各种离奇的原因横死……可至少……它还给我留下了你……”
“……就因为你还在，所以我才能是现在的我……”
才没有像祖甲那样，沉沦在无限的仇恨和欲望中……
一直在闭着眼睛安静倾听的人眼睑微颤，睁开了那双烟波潋滟的眸子，苍白失血的薄唇轻轻张开，温润的声线已经被浓重的鼻音包裹，“对不起……我也……一直忘了说……”
湿冷的手牵起另一只柔软的玉手，“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