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郭先生曾经在课堂上讲过,学历史也是需要想象力的。要想在有限的史料中复原历史的真相,那就需要在合理的区间内用想象去填补空白。
就比如此刻,言真在回想了所有自己曾经听过、读过的中外神话故事之后,非常富有想象力地对着自己食指指尖咬了一口。
这一口不可谓不狠,顿时就有殷红的血珠渗了出来。
从实践真理的角度来说,言真从来都是一个勇于探索的实干派。
她几乎是秉持着学术试验的热情,兴致勃勃地将血珠抹在了莹白剔透的玉蝉上。
不知该说她运气好,还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总之,她抹在玉坠上的血就像渗透进了干燥的海绵那样,被迅速吸收了。不过瞬息之间,青白色的玉坠上就多出了几丝血红的纹路。
几乎是同一时刻,玉蝉再次如之前那样发出了呼吸般明灭交替的光亮,甚至比之前的更加耀眼。
这边厢乌真的魂魄刚刚开始发出光华,那边厢熟睡的银蛇果然就扭动起了身子。
相弈在做梦。
他梦见自己又回到了乌真祭天的那日。这一次,他没有跟着处瀛去救那些正在被傀儡攻击的百姓,而是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他亲眼看着她与商王达成了交易,亲眼看着她满怀留恋地看了这个世界最后一眼之后,纵身跃入了沸腾的朱砂之中。
他想伸手去拦的,可是他的手根本无法碰到乌真的身体,就像魂体那样从她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他追上去趴在青铜鼎边往里看,里面的景象让他几欲晕倒。
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很快就从心口蔓延到了全身各处,最后凝聚成一把剜心剔骨的尖刀,刺在了他最为脆弱的胸腹处。
他疼得想吐。
然后,守在一旁密切关注着银蛇动向的言真,就眼睁睁看着纤细的小蛇竟然在睡梦中吐了起来。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一条蛇在呕吐。
若是寻常田间地头的蛇类,难免会吐出些青蛙田鼠之类倒人胃口的东西。
幸好这条蛇是相弈变的。而他从跟在自己身边开始,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期间在他清醒的时候,她也曾问过他是否需要吃点什么,可他都推说不饿。
所以,他现在只是在痛苦的干呕。
虽然床上的银蛇不再是无知无觉的沉睡状态,可他现在的表现显然大大出乎言真的预料。
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样子,她有些后悔非要将他唤醒了。
言真小心翼翼地将小蛇托在掌心,软声问道,“相弈?你哪里不舒服吗?”
“疼……”
昏睡中的相弈倒是比平时要诚实许多。不再把“没事”挂在嘴上,反而呢喃着呼痛,倒叫言真的心愈发柔软了几分。
她心里发急,忽然就福至心灵地想起小时候妈妈是怎么哄自己的。于是噘起嘴往银蛇身上轻轻吹了口气,有样学样地温声安慰道,“不痛了,不痛了。呼呼吹一吹,痛痛飞走了。”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轻笑,温润如玉的声音低道,“你是拿我当三岁幼童了吗?”
相弈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