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树影,人影。
月色猩红更甚,枝叶摇晃坠落,三道人影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时而碰撞交织,时而错身而过。
火神祝融在世之时,一身精纯灵力世间无出其右,即使本尊羽化,其肉身仍旧保有了他一半的法力。可毕竟祖甲的魂魄与这具肉身相融的时间尚短,在相弈与那索的夹攻之下,渐渐左右支绌,显出颓势。
眼看败局将定,祖甲却毫无退意。只见他欺身而上,手指凌空一拨,一道琴音如有实质,裹挟着紫色光华直直射向相弈身前。
若非手握底牌,他又怎敢以一己之力独战两位半神?
嗜音蛊,便是他的底牌。
虽然简单,却很有用。
果然,即使相弈已经猜到他所想,也立即结了法印挡在胸前,却仍是在顷刻间浑身一震,低头吐出了一口鲜血。
南疆有密蛊,其名曰嗜音。声起而嗜,声止而歇。
本就是从中蛊之人的体内啃噬折磨,又岂是外力所能抵挡。
“相弈!”,那索呼声沉痛。大惊之下,再也顾不得出手攻击祖甲,立时便回身护在他身前,“你怎么样?”
相弈看向那索摇了摇头,勉强稳住身形,忍着体内灼心蚀骨的疼痛,哑声说道,“别管我,先去……毁了那把琴。”
数千年来,即使没有琴音的催动,只要他使用灵力,蛊虫便会自发在他体内四处啃噬,各处脏腑早已脆弱不堪。如今这蛊虫得了琴音驱策,更是专门往胃里最为破败的那处疯狂攻击,竟让他剧痛之下险些失了神智。
若不能及早毁去这把古琴,日后不但要时时提防祖甲以琴音攻击,更可怕的是,或许终有一日连这一身半神的灵力都无法压制蛊虫,自己便会如同三千年前的处瀛那般,沦为任由祖甲驱策的傀儡!
那索几千年来与相弈朝夕相处,彼此间的默契早已远胜旁人,当下也不多话,飞身扑向浮在祖甲身前的古琴。
上古凶禽本就天生善战,再加上那索心系相弈安危,这一击已经使出了全力,即使是如今的祖甲也绝无可能全身而退。可他虽然带着古琴连连后退,手上却始终拨弦不停,竟似是宁可拼着两败俱伤,也要不顾一切先解决掉相弈。
随着祖甲的琴声愈发激昂,相弈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好似要被绞碎了一般。他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只能痛苦地半跪在地上。
耳边传来那索一叠声焦急的呼唤,仿佛隔着层水帘般听不真切。连他自己也未曾料到,在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之下,他竟化出了赤目银蛇的原身。
意识将要消散之际,那索终于正面击中了古琴,琴弦“嘣”地一声倏然断裂,祖甲顿时口喷鲜血,整个人被生生击退了足足十丈。
他乘胜追击,瞬息之间已至祖甲身前,正准备给面前这人致命一击,却没料到他竟然放弃了挣扎,目光直直望向自己,绝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纠结,“这是祝融的身体,你真的忍心将他毁了?”
那索看着这张脸,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又看到了那人有一次喝得醉了,手执酒壶露出了如现在一般的神情,“小笨鸟,总有一日,你也会遇到让你明知是错,却不忍放手的人。”
机会稍纵即逝,便是这一刹那的晃神,祖甲趁机抱起古琴,远遁而去,竟是就这么逃了。
那索还要再追,就听到身后传来某人低哑的嗓音,“别追了。”
若是让这笨鸟追上去,恐怕又要被人家三言两语就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