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七,午时将至。
白头秃鹫迟迟未归。
“大巫,咳……”甫一开口,乌真便轻咳一声,改了称呼,“相弈,就快到午时了,我想去祭坛那边看看。”
昨日子伷当众宣布,要在今天午时替万民问责处瀛。
眼看时间就要到了,可处瀛依旧没有醒来。
巫咸默然半晌,闔眸迅速结了个法印,不过瞬息之后,他柔声开口,“前辈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不如等处瀛醒了再……”
商王如今咄咄逼人,处处占尽先机。只有等处瀛恢复了神智,再与他当众对质。
到时候是非曲直,一切自有分晓。
“自然是要等处瀛醒了再与子伷对质的,”乌真急急打断道,“我只是想在处瀛醒来之前,先尽量安抚百姓们的情绪。”
昨日她已经见过子伷煽动人心的本事,从前只知道他极是善长伪装自己,却没想到这人耍起嘴皮子来也这般厉害。
那日在城中,百姓被他的三言两语鼓动,已经对处瀛产生了怨怼之情,今日若是由着他在祭坛之上胡乱编排,只怕到时即使处瀛恢复了神智,一切也再难转圜。
处瀛在位这几年,日夜为民生忧思,向来得百姓爱戴。
却未曾想到原来百姓的拥戴竟是如此脆弱的东西,只消一场荒谬绝伦的动乱,立时便会土崩瓦解,不复存在了。
若是等他醒来,看到如今这一切,怕是会伤心吧……
“那我陪你一起去。”巫咸低头看向乌真,清澈的眸子里映出浓浓的担忧。
“不用啦,”乌真摇了摇头,“等小和尚取来忘忧草,你还要给处瀛治病呢。”
“那你要答应我……”,巫咸神情郑重的开口,“在处瀛醒来之前,切不可轻举妄动。”
“放心……”,乌真咬着下唇犹豫片刻,终是红着眼眶拉起了那袭白衣的一角衣袖,“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治好处瀛!”
“好……”巫咸垂眸看向拉住自己衣角的那只光滑白皙的小手,不禁想象起自己牵着那只手时该是怎样温暖亲密的体验,心下立时一片柔软,于是弯了弯眼睫,轻声嘱咐道,“保护好自己,真儿……”
城中祭坛,人头攒动。
祭台之下,几名部落首领凑在一处窃窃私语着,片刻后,其中一人朝台上扬声道,“午时已至,敢问商王,处瀛此刻究竟人在何处,为何迟迟不敢现身?”
商王祖甲今日依旧穿了一身红衣,在四周一片秋末的萧瑟枯黄中极为显眼。
他好像很是喜欢成为人群之中的焦点。
祖甲闻言只是嘲讽的勾了勾唇角,倒是站在他身后的白发老奴上前一步,俯视台下乌泱泱的人群,阴沉着声音说道,“臷民王处瀛祸国殃民天理难容,商王大爱,怜苍生何辜,自然会替大家向上天讨个公道。”
直到此时,祖甲才略微坐直了身子,修长的食指轻轻敲打着椅子的扶手,薄唇轻启,“处瀛性情残暴,臷民百姓无辜遭此大难,孤亦很是心痛。”
他看向台下频频点头如捣蒜的人群,愉悦的眯了眯眸子,继续说道,“孤心悦贵族神女,与臷民也算结下过善缘,今日便开坛做法,设下升灵阵,消弭处瀛所造下的罪业,唤回无辜枉死百姓的亡魂。”
说完,祖甲朝身后懒洋洋的抬了抬手。
不多时,一个身材矮小、黑巾覆面的男人,佝偻着身子走上了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