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昏暗的天空铺满了乌云，整座臷民都弥漫着一种风雨欲来的气息。
乌真被处瀛身边的亲卫带到王帐。
“荒唐！”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了那人气急败坏的声音。
或许是最近不顺心的事情实在太多，连带着他的脾气也越来越大，乌真撇了撇嘴角，紧走两步迈进王帐，“这是怎么了？”
“你自己看看！”处瀛将一封薄薄的信笺用力扔到地上，信纸是艳丽的明黄色，上面铺满了暗金暗红两色花纹，看起来华贵非常。
“这是？”乌真捡起信笺，飞快地浏览了一遍，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信上写着，“尊敬的臷民之主：吾乃大商新皇祖甲，同汝亦算故人，不知近来安好？吾潜龙在渊之时，幸得贵族神女乌真搭救，不胜感激。今荣登大宝，亦时时感念神女恩情，为报相救之恩，吾愿求娶神女，奉为大商皇后，以修两国世代之好。灵山风景绝佳，可为神女嫁妆，吾亦将备好兵马十万，以作聘礼，待两国通婚后可驻守灵山，以保吾妻故国安好。接亲队伍不日启程，吾亦将随行。谨此奉闻，勿烦惠答。”
这竟是子伷要求娶自己的亲书……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恐怕他要求亲是假，派兵来围了灵山据为己有才是真……
这心肠比墨汁还黑的小子，从前住在神庙里时，从来不称自己为“神女”，只是唤作“姑娘”，她还当他是来自乡野不懂规矩，也就由着他去叫。可如今他这“神女”二字倒是喊得顺嘴极了，看来彼时不过是那皇亲贵胄的自尊心作祟，不愿将他自己衬得低人一等罢了。
“迎亲的队伍已经从朝歌出发了，估计还有一个月左右就该到咱们这儿了。”处瀛的声音听起来阴恻恻的。
“他真的会带着十万兵马来迎亲？”乌真定定注视着倚靠在王座之上的处瀛。
“咱们臷民举国之力，不过也就能凑够五万兵马罢了……”处瀛垂眸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神色晦暗不明，“十万兵马……他这是打算求亲不成，直接顺势把咱们囫囵吞了……”
“不然，便把那朱砂矿和盐泉给他吧……”乌真小声嘟囔着，“总好过战火四起、生灵涂炭……”
“你可知人心不足？今日给了他灵山，明日他就会惦记着当咱们的主子……”处瀛总算舍得从那荧白通透的扳指上移开视线，淡淡瞅了乌真一眼，“再说……你真要嫁给他？”
“……”
乌真当然没想过要嫁给子伷，不仅不会嫁给子伷，也不会嫁给任何人。她这一生，恐怕是没有那份福气成为谁的新娘了，因为，她就要死了……
祭典之上，天道于冥冥中曾给了她一句“殉天道，平人怨”的指引，乌真知道，那个将要献祭天道的人，一定就是她自己。虽然直至此刻，她还不知道那一天何时会到来，但总归是快了……
索性她自懂事起就知道早晚逃不过横死魂消的结局，所以并不是很害怕，既然逃不掉，不如就坦然面对罢。可是，这一切她却不知该如何跟处瀛开口……
片刻沉寂之后，处瀛抬手捏了捏眉心，“如若实在无法转圜……那便战吧。”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救他……”乌真屏息忍耐半晌，还是红了眼眶。
她虽然不惧身死，却害怕因为自己的缘故，为臷民招来灾祸。此事说到底，若非她一时多事在包子摊前救了那个窘迫的少年，事情本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不论你救不救他，都改变不了他是殷商皇子的事实。”处瀛平视乌真，淡淡道，“即便你当日没有救他，也难保他继位之后，不会念及曾在臷民受辱，而派出大军攻打我国……”
这些日子，处瀛就像是钻了牛角尖一般，将臷民开国至今所发生的大事一一反复琢磨，竟也慢慢想得通透了，他隐约觉得，这或许便是臷民的国运了。
臷民，怕是真的寿数将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