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面,鸟语花香。昏昏欲睡间,乌真抬眸瞅了一眼身旁安静打坐的巫咸。
只一眼,就惊得困意全消,一个翻身就爬了起来。
“大巫!你……你没事吧?”
为求脱困,他以蛇尾为刃,刺入胸前七寸,用赤目银蛇心头精血为引,方能诱得白头秃鹫入洞查看。
化为蛇身时血迹尚且不显,此刻再看,才发现斑驳血迹早已经浸透他胸前的白袍,看起来伤得颇为严重。
“无妨,休养两日便好。”
巫咸此刻还在气恼方才的多嘴,闻言更是觉得自己没用,于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乌真。
要知道,赤目银蛇本是天生灵体,于术法一途最是天赋异禀,若非自己平日疏于修炼,根本不会被区区朱砂弄得现了原身,法力全失。
他答得轻巧,乌真便自然不会想到,赤目银蛇的心头精血实在是贵重非常。
赤目银蛇乃半神之躯,有万年寿数,于凡人而言无异于永恒,然则那蛇身七寸处的心头精血却断断不容有失。巫咸这是第一次失去心头精血,因此只是看起来比较虚弱,可第二次时,便会折损半数修为,当第三次失去心头精血,立时便会魂飞魄散,化为飞烟。
若非如此,那与他缠斗百年的白头秃鹫,又怎会只是因为嗅到他心头血的味道,便不管不顾地飞下来查看。
至于失了心头精血对自己而言会有多严重的后果,巫咸却并不想让乌真知道。左右不过是因为自己修行不够,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也无谓让乌真觉得欠了自己什么,徒增烦恼。
本就是孑然一身,这漫长的生命于他而言,不过是无边无际的寂寞罢了。
即便如此,乌真看着素日最爱洁净的大巫浑身是血的样子,仍是红了眼眶,满脸写着愧疚。
她自知亏欠巫咸良多,也因此从后山回来以后,就一力揽下了每日所有做饭和洒扫之类的工作,叮嘱他只管好好静养,需要什么吩咐自己就好。
巫咸从未受过这样的照顾,半是感动半是惊奇地应下了,日常一切也就由着她安排。
乌真住在神庙时,整日无所事事,最大的爱好就是琢磨吃食,手艺不知比巫咸好了多少。
因为存了给他补身体的心思,她不可谓不用心,几乎每日都是四菜一汤的标准。
当她第一次把堪称丰盛的饭菜端上桌的时候,巫咸有半晌都说不出话。
他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那会儿母亲还在,父亲还能时常回家探望,母亲也曾费尽心思地给自己和父亲做过些新奇的吃食。虽然母亲于厨艺一道并不精通,幼时吃过的菜味道也早已模糊,可当时桌上菜肴氤氲出的热气,母亲望向自己温柔的眉眼,这些画面却并未随着漫长的岁月流逝,反而年复一年愈加清晰。
可惜,即使是这样的生活,他也没能享受多久,便随着父亲的陨落和母亲的离去而永远地留在了记忆里。
这份记忆有些时候是甜的,甜到可以支撑他继续一个人活下去,有些时候却是苦的,苦到他甚至很害怕一个人吃饭,所以才总是草草对付一口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