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蕴识下意识地把手举起,这么一来,反而更显得她是凶案的缔造者。
霍衔将人事不省的霍棠抱起来,鲜血染红了他的衬衫。
离开之前,隔着长长的楼梯,他深深地望了杜蕴识一眼。
这次她看得很清晰。
那双眸子里是满满的不信任。
杜蕴识像是脱力了一般,歪倒在地毯上,她不明白霍棠是不小心掉下去还是故意这样做。
如果是后者,杜蕴识只能说她很豁的出去,居然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
如果是前者,她有种是自己害了人的错觉。
刚刚的一幕冲击太大,以至于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她记起上次霍棠晕倒的时候,自己也在场。
难不成她真是和霍棠犯冲。
不然怎么不是她受伤,就是霍棠受伤呢。
“不对不对,我没有推她。”
杜蕴识晃晃脑袋,负面情绪像生长的藤蔓死死地占据她的大脑。
书里说杜蕴识是天生的悲观主义者,只是平常表现不出来。
但她知道她不是这样的。
所以是书里的情节在影响她。
为什么会这样。
杜蕴识抱住头,她头一次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间书中人物的性格如同血肉快要长在她身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她面前。
杜蕴识抬起头,是林穆之。
从这个角度看他的姿态宛若天神降临,银边眼镜后的眼透着一丝怜悯。
杜蕴识打掉他的手,自顾自地撑着地站了起来。
她的身高要比林穆之低一些,所以说话时要仰起头,语气带着些玩味。
“好巧啊,林管家。”
所有人都走了,他却出现了。
林穆之静静地站在她面前。
哪来这么多凑巧,只不过是他一直在留意着杜蕴识罢了。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把自己玩脱了。
霍母本就对她无缘由的讨厌,霍棠这件事之后,不知道霍衔会怎样的态度对她。
一次是偶然,那两次呢。
“这层楼监控前两天坏掉了,所以如果你要用监控证明你清白,怕也是无济于事。”
林穆之淡淡地陈述着。
他以为杜蕴识会流露出更多脆弱的神态,就像月亮碎掉那般。
但杜蕴识只是伸出了手指,白皙而纤细,像弹斑鸠琴的拨子。
在他话语的触动之下,她似乎稍微恢复了一点活力,几乎露出微笑。
“谁说我要自证清白了,我清者自清,随他们怎么想。”
就算把她当成恶人她也无所谓,反正已经这样了。
她巴不得霍衔赶紧把她“休了”,好让她“携款潜逃”,过上躺平的快乐生活。
林穆之推了推眼镜,他对杜蕴识的心理承受能力有了新的认知。
“不过,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杜蕴识手搭在林穆之肩膀上,往下压了压,露出祈求的表情。
“你说。”
林穆之手指微微蜷缩一下,但被他悄悄的放在身后。
他的声线不带任何波澜,莫名地给人一种很靠谱的感觉,好像你说什么他都能做到。
显然林穆之就是这样的人,不然杜蕴识也不会对他委以重任。
“我房间那盒金子,能不能想办法给我带出去。”她眨着星星眼看着他,生怕他不同意。
再晚点儿说不定自己就进局子了,所以这真的对她很重要!
“...”
林穆之是没想到都到这种时候了,杜蕴识竟然还惦记着这个。
“拜托,这真的对我很重要,摩多摩多~”
“...好。”
*
霍家因为突如其来的事乱成了一锅粥。
客厅内。
之前被杜蕴识怼过的亲戚趁机倒油,左一句“心术不正”,右一句“丧心病狂”,搞得像是他们目击了现场一般。
霍母更是大发雷霆,扬言要把杜蕴识送到警察局,好好地惩治一下这个没人管教的野丫头。
杜蕴识垂着头坐着一言不发。
现在唯一能说出真相的就是霍棠,可她人现在还在昏迷当中。
所以她真的是百口莫辩。
杜蕴识也没有任何想解释的念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在其他人眼中,她这副模样分明就是心虚。
“你好歹也是A大出来的学生,伤人性命这种事情你也做的出。”
“这可是推人,要是再歪一点儿,霍棠半条命就没了!”
“我就说嘛,穷人,啊,不对,你都没受过半点亲生父母的管教。”
责备声像雨点一般砸到杜蕴识身上。
最后那句话刺痛了她的心脏,让她一下子有点喘不上气。
霍衔此时就站在她旁边,可她不敢再和他对视,她怕自己会失望。
于是杜蕴识安慰自己,如果霍衔现在开口,那些人更会把他当成活靶子。
所以沉默也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整个客厅的人都走了,只余下杜蕴识和霍衔。
“你和她好好说说。”
霍母离开之前对霍衔这样说,瞥了一眼缩起来的杜蕴识,眼神里满是鄙夷。
“是...”
霍衔神色复杂地看着杜蕴识,出事到现在是他第一次单独和她呆在一起。
他当然希望杜蕴识是无辜的,可偏偏从当时他的角度看去,霍棠的确是被她推下去的。
事实摆在面前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有立场为她辩解。
但抱着一丝期望,霍衔想听听她的陈述,他走到杜蕴识身边,半蹲着看着她。
“那天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杜蕴识睁开满是泪水的眼睛,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宣泄处。
泪珠像线般挂在她下巴。
“哥哥,你相信我吗?”
她悲伤的眼睛里满是哀求,抓住霍衔的手臂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霍衔听到“哥哥”两个字,瞬间僵住了。
更糟的是有种实质的幻灭,仿佛先前的伪装在这一刻袒露出鲜血淋漓的一面。
霍衔刻意忽略掉那个拥有豁免权般称呼。
此刻,他对眼前所见的一切有种基本的不信任,即使这个人是杜蕴识。
“当然。”
他撒谎了。
霍衔安慰般地笑了笑,手指抚了抚她乌黑的头发。
他也希望眼睛所见是愚蠢的。
就是这份可笑的希冀还在支持着他。
他或许会说,某些事情就算是真的,他也不愿意相信这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