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宁坐在轮椅上被婆子推到了屋子里,宝珠见到杜宁的那一刻,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她猛地起身,三步变作两步扑到杜宁怀里,将脑袋伏在杜宁膝上,享受久违的温暖。
杜宁见到宝珠,也是止不住鼻尖的酸涩,晶莹的泪珠悄然滴落下来。
二人相拥而泣。
许久,宝珠止住眼泪,眼眶依旧红肿,脸上泪痕遍布。她缓缓抬头,看着许久不曾亲近的杜宁,满肚子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阿宁姐姐......”宝珠抽噎着,胸腔不停起伏。
“傻妹妹......”杜宁怜惜地将手附在宝珠柔暖的头顶,嘴角的苦楚也变成了笑意。
宝珠起身,用袖口擦擦眼泪,努力平复好情绪,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阿宁姐姐,这么多天没有见面,我有好多有趣的事情要和你说呢,你边给我梳妆,我边将给你听好吧......来,我们到那边去说......”
宝珠走到杜宁的身后,推着轮椅走到梳妆台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婆子,那婆子心领神会,识趣地走出屋子,关上了门。婆子关上门后,看着外面站着的许多来看热闹的村民和等候新娘上轿的轿夫和吹鼓手,朝着众人说道:“娘家母亲要给新娘子梳妆打扮,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的。这时间也快到正午了,大家伙就先散了吧,各回各回家吃饭吧!”
“嘘——”
“真扫兴!好不容易能借着看热闹的名义来瞅瞅这勾人的狐媚子长啥样能把我家男人勾走......”
“这丁家人会不会办事呀,这都多长时间了,还没有安排好啊!”
“等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给我们发点好处,连个吃食都没有......”
......
大伙一阵唏嘘声,眼神中不乏许多怨恨,却也是没办法,只好垂头丧气地走了。
“你们去那边吃饭吧,丁家已经安排好了伙食。”婆子看了一眼担任吹鼓手的男人们,吩咐他们到不远处的简陋凉亭处吃饭。男人们也不犹豫,径直向准备好吃食的小凉亭走去。毕竟在这里等了几个时辰,说不累不饿是不可能的,还有一肚子怨气。
看着众人都被支开,婆子无奈扶额,没想到自己这一把年纪还要遭不少白眼。她虽然有些恨宝珠的卑鄙行为,也十分后悔当初被一些小钱迷惑来到这个不是很熟悉的小村子里给人接新娘,但是现如今为了自己的小命也不得不对宝珠言听计从。况且,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自己还是有职业道德的。只是,可怜的孩子呀。
婆子看着屋门,叹了一口气,也就走到赵家给自己准备的屋子里去歇息——其实就是杜宁的屋子,赵老黑整日好赌,基本不怎么回家,屋子里还算整洁。
宝珠和杜宁二人在梳妆台前坐下,小声地交谈着。
宝珠压低声音,凑在杜宁耳旁,神神秘秘地问道:“姐姐知不知道我要和你说些什么?”
“嗯?”杜宁疑惑,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阿宁姐姐,今晚,就是我们新生活的开始。”宝珠激动地抱住杜宁,她现在高兴地快要疯掉了。
“你说什么?”杜宁推开宝珠,一脸严肃,“你到底要干什么?”
宝珠盯着杜宁疑惑而又紧张的眼睛,认真地说:“我打算在今晚带着你彻底离开这里。”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哎呀姐姐,你听我说。”宝珠打断杜宁,拉住她的双手,耐心解释道,“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我都安排好了,等到了晚上,所有就都结束了。”“那你的计划是什么?”
“外面的那个婆子,已经被我收买了。等到晚上丁家来接人的时候,你就躲在我这个屋子里,我会让那老婆子找个借口来接你离开。那老婆子知道一条小路,你们从那条小路离开,不会有人发现的。驴车已经备好,干粮也都准备齐全,她会带着你,前往杭州去。”宝珠笑着看杜宁,把自己的安排讲给她听。
“这样不行!”杜宁语气绝对,有些愤怒,“你怎么办?难道不和我一起走吗?”
“阿宁姐姐,我当然会离开这里,只是,我要先稳住村子里的人。我们一起走的话目标太大,我们两个都走不了!我这是最好的办法!”宝珠安慰道。
“且不说你自己留在这里给那大少爷配冥婚下场会怎么样,单就是那婆子,你能确保她不会泄密吗?”杜宁此时恨不得把宝珠的脑袋剖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怎么会这样只为他人着想不为自己考虑呢!
“那婆子的命和她孙子的命都在我手里,她不敢不从。而且我也承诺她了,只要把你安全带到,我会给她更多钱的。”宝珠拍拍杜宁的手,“这几天我也多方打听,那丁家是想让我给他儿子冲冲煞气,让他好投胎而已。根据巫婆所说,不会杀了我。我嫁过去,只是守活寡。所以你不用担心我,至少我的生命还是有保障的。”
“这太冒险了!”杜宁甩开宝珠的手,厉声喝斥。
“阿宁姐姐,这次你就听我的吧!”宝珠祈求道,“只要你能到杭州,去找我爹爹和娘亲,他们一定会派人来救我的!这样我们就都得救了!”
杜宁有些犹豫,但还是觉得不是很稳妥。
“我再考虑考虑!”杜宁揉了揉太阳穴,此时她思绪很乱。
“没有时间了阿宁姐姐!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就到杭州去找我的家人,让他们来救我!我们现在,真的等不了啊!”宝珠的眼泪又要落下来。
杜宁一见这架势,赶忙用手给宝珠擦眼泪。
“那就按照你说的办吧!”杜宁无奈妥协。
“谢谢姐姐......”
宝珠急忙从衣服里取出一个帕子,交给杜宁。
“这是我从小便带在身上的帕子,是我娘亲亲手所绣,上面还有我的闺名——小葵。你到杭州,便去找向府,把这个手帕给他们看,他们便知道是我了。”
杜宁接过帕子,展开看了看,上面绣着一个小兔子,还有“小葵”两个小字。她小心地将帕子收到衣服最里面的口袋里,生怕把这个弄丢了。
“可是,只凭一个帕子,我怕他们不信......”杜宁面露担忧。
“嗯......这样吧,如果他们不信,你就告诉他们一句话。”
”什么?”
“小葵想要吃娘亲亲手做的羊奶小兔糕。”
“羊奶小兔糕?”
“这是娘亲只会给我做的一种甜糕,其他人都不知道。”宝珠嘴角扬起甜甜的笑。杜宁看着这笑容,心里绞痛。
“好......那......你要等着姐姐......等着我......一定......知道吗?”杜宁捏紧了宝珠的手。
“知道......”宝珠重重点头。
一切都交代清楚后,杜宁开始为宝珠梳妆打扮,换上鲜红的嫁衣,差不多准备就绪后,时间也快到了。
那婆子从外面敲门,说到:“姑娘,时间到了。”
宝珠最后看了一看杜宁,盖上了盖头。“进来吧。”
婆子进来后,搀扶着宝珠向门外走去。奢华的花轿早已停在院子中,轿夫和吹鼓手也已经准备就绪。在众人的注视下,宝珠缓缓走向花轿,最后安坐。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向丁家走去,吹鼓手也叮叮当当奏起乐声来。
喜庆的红色队伍,在山沟曲折前行。太阳渐渐西沉,天边堆满血色的晚霞。黑暗来临前的篇章,腥风血雨的前夜,搅动风云的,究竟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