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科马克终究是快了那么一步,赶在追兵到来以前成功地钻进了那个隐没在高草丛中的泥坑里。
这一躲就是一天一夜,在狭小的泥坑里,屏息凝神的科马克凭借着多年军旅生涯积累下的急救常识粗略地用随处可见、唾手可得的高草叶子为特雷沃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彼时尚在逃亡的科马克也只能做得到这些了,至于重伤的特雷沃究竟能不能最终活下来,可能就要听凭老天爷的心思了。
事实证明,特雷沃还算是命硬的,在那天的傍晚时分,昏迷了一天的特雷沃终于有了反应,科马克立刻便意识到了这一点,没等尚处在迷迷糊糊中的特雷沃大喊大叫起来,科马克便立刻眼疾手快地先一步用宽大的手掌一把死死地堵住了特雷沃正欲张开的嘴巴。
对于好友身体状况的好转,科马克是发自内心的喜闻乐见的,但话又说回来,他们毕竟还处在四面楚歌的被搜捕的状态,泥坑外面的那群元老院的“鹰犬秃鹫”至今还没有停下收割残兵的行动,这时候他们如果暴露了位置,那对于他们来说必然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灭顶之灾,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这种危急关头,就是有刀子在嘴里也得一声不啃地给生生咽下去呀!只要留的青山在,何愁没柴烧。
毕竟是十几年的老兵了,特雷沃很快便立刻反应了过来,双方最终成功地在这个水塘边的小洞穴泥坑里会师了,现在,他们一无所有,但好在就现在的情况看来,无论是他们两人自己还是军团长托付给他们的孩子都没有出什么大事。
一时间,双方的内心皆是五味杂陈,看着那眼前蜷缩成一团沉沉睡去的孩子,两人的心中更是越想越不是滋味,双方的内心有无数的言语想倾诉给对方,可即使眼下把他们尽数放在会客厅内闲谈,他们怕也难以说出一句话。
再次重逢的两人在眼神交汇的那一刻起便彻底交换了各自的想法,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明白了对方的心中所想,但两人却开始躲避起对方的眼神,长久的沉默后,伴随着两人目光再次的交汇,一切都将迈向一个终点。
这一次,特雷沃的眼神更加地坚定,他单手撑地,身体前倾,似乎是想要起来,倚靠在坑洞外侧的科马克见此情形随即便伸手牢牢抓住了特雷沃的手腕。
在那一刹那间,特雷沃也不知突然从哪涌现出的那股子力气,一下子便掰开了抓着他的科马克的手,此时,科马克的眼中满是一种无奈与哀伤,眸子间充斥着一种对特雷沃的询问与恳求。
特雷沃最终还是毅然决然地站了起来,在站起来之前,他向科马克指了指那胸前不断流出鲜血的恐怖创口,伴随着一阵悠长的战马嘶鸣声,缓缓起身的特雷沃附在科马克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接下来,万事拜托了。”之后,直起身子的特雷沃随即便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缓缓地走向了坑洞的出口处。
来到洞口的位置,特雷沃扶着墙壁停了下来,他缓缓地粗气,他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就快要接近崩溃了,但他更加清楚地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现在还不是他身体崩坏的时候,他必须在这个节骨眼上顶上去,前半生的他拥有着一切,但伴随着亲人的一个个离去他早已经是一无所有的一个孤家寡人了,或许这就是他愿意死心塌地跟着军团长起事的真正原因吧,这或许是一趟浑水,但他为什么要去为此而苦恼呢?他一度认为自己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这一点可能直到今天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军团长有大恩于他特雷沃,如若没有军团长的知遇之恩,那么以特雷沃的平民身份在这种地位森严的时代里是绝不可能走上今天这一个位置上的,这是他最初决定誓死保护军团长妻儿的原因,出于一种知恩图报的原则,他必将誓死践行这一点,现在,军团长的妻子已经命丧黄泉,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军团长的幼子出现任何的意外了。
特雷沃并不算有多年轻,也绝不算老,但那么多年以来,他一直一心扑在了自己的军人事业上,正因此,在行伍中生活十数年之久的特雷沃早已成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刻板印象中的死板军人了,他的一切准则都出于军队,换言之,他早就与正常的生活彻底脱轨了,他并不明白何为爱情,当然他也从来不去关心这一点,那么多年以来,就连亲情的定义和理念都已经逐渐在他的心中淡化了,但直到今天这一刻,看到军团长那战战兢兢地熟睡的幼子的那一刻,那种曾经深切体悟的父爱重新唤起了他作为一个普通人本就具有的正常情感,多年来的军旅压抑在那一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放,那一刻他想起了何为父爱,也是在那一刻,他对眼前这个无助的孩子产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父爱,一时间,无数的责任感随之而来,但这一次他并没有轻易地被扑面袭来的责任感给彻底压垮,这一次他不会食言,这一次他拼尽全力也会保护好眼前这个孩子和多年的好友。
他身负重伤本就挣扎在生死线上,他不是没有退路,只是,在眼下的这种情况下,再纠结下去,他连前路也将消逝殆尽,所以,他必须走向前去了,即使前面可能站着一堆的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