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言山之西,有大月国。先祖月霜氏,自封白帝。
时万邦割据,月霜氏据天险自固,置身天下纷争之外,隐忍安生,得以日渐强盛。
……
大月十七年,白帝病重,命大巫望云开入北海求仙丹,数月未归,白帝薨。
阳炎氏趁机攻袭广寒,追至墨川。
大巫引天雷相助,困炎军七日,炎军粮草不济,乃退军。
两国商定互不相侵,于大言山共建合德学宫,广纳天下学士。
望氏功盖大月,拥立不明女子“希”为皇,架空其位,篡国改元。
望氏子孙皆国之重臣,根深蒂固,独揽大权。
……
大月一千零一十三年,时任太常寺少卿珸繇,因擅入月宫被贬,遣至合德学宫为术师。
一千零一十六年,珸繇献天下地图于旸谷,以雪贬谪之耻,后遁逃不知所踪。
望氏族人拉拢远东之国伊祁氏,共谋围灭旸谷以绝后患,然赤帝神武,半月荡平岚国,雄踞大言山以东,以待西出。
一千零一十七年三月,旸谷大军压境,月宫无故封锁七日,皇命不出,军机延误,四方义士共赴广寒以御敌。
旸谷统帅黎慕本意围而不攻,然地裂山崩,飞沙走石,待尘埃落定,广寒于一夜之间陷落天坑。
末代女皇大月夕殉国,望氏弃民西逃,大月国亡。”
——《旸谷十方志-大月国志》 [旸谷] 戴庆荣
“可是……”邈邈开始喃喃自语,“她是如何长生不老的,大月女皇的女儿,又怎么活到了现在?”
像是听得见邈邈说话一样,玄音刚好解释道:“当年我还在学宫时,偶然认识了杳海女仙“洛仙子”,后来她给了我两枚长生不老丹,说是当世仅存的两颗。”
“当世仅存的两颗?”邈邈更加困惑,“怎么跟阿东跟我说的有点相似呢?我娘也送了人两颗不老丹呢。”
玄音又是一阵冷笑,嘲讽道:“那是旸谷帝九炀至死都没得到的仙药,却被我们两个弱女子得到了,也许这就是天意。”
玄音自己吃了一颗,给了年幼的轻尘吃了一颗。
她本希望霏儿一直是个小女孩,永远无忧无虑,可是后来她才发现,原来不老药只是延缓生长,而非停止生长。
千余年过去,如今的霏儿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并且样貌越来越像她母亲。
每当玄音看到她,仿佛故人就在眼前。
承蒙女皇恩惠,玄音定倾尽毕生所爱守护霏儿。
玄音从未告知霏儿身世,因为国没了,亲人也没了,告诉她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只希望皇女与那个天真烂漫的女皇一样,一生无忧无虑。
玄音憎恶男人,而天下又偏偏是男人的天下。
为了在险恶世道中求生,早年的玄音不得不扮作男子,变换成各种令自己作呕的模样,只为跟霏儿能有一处容身之地。
前五百年,玄音偶尔还在图谋复国与复仇,尽管是一人之力,可她有百年千年的时间。
可几百年后她再登临故土,那里已是无尽黄沙。
亲人乃至仇人都不存在了,就算岚国与大月复兴,也不过是用后人的鲜血告慰祖上的在天之灵。
后五百年,玄音更希望霏儿过得幸福。
而她所理解的幸福,就是让霏儿待在雪山深处,远离世间的丑恶。
可是隐居并不等于与世无争,玄音在每个阶段都要掌握自保的力量。
她就是禺玄,轻尘的“义父”。
或者说禺玄大国师是她最近的一个身份。
尽管千年前的黎慕完成了大一统,可天下又随着某些人的离世分崩离析,最近几十年,三大强国势均力敌,互相攻伐,玄音感受到了千年前熟悉的危机。
若天下不得长治久安,长生又如何?
所以玄音便谋取了漠雪的军政大权,富国强兵。
如今一切都准备就绪,只差一场战争,她也能一统山河。
可在此期间,因玄音的疏于管教与沟通,霏儿偷跑出雪山几次后,不再跟玄音亲近。
于是玄音开始跟踪她,发现她似乎有了少女心思,趁着自己闭关之时去约见一男子。
就是那次,玄音气得破了音,差点暴露了自己女子的身份。
男子是何家人,在漠雪国树大根深,也深得雪皇的信任,所以玄音先斩后奏,对何家展开了一次大清洗。
记得以前跟大月汐共浴时,见过她后背有一弯淡金色月纹,却在那次怀孕后消失了。
霏儿的后背也有,所以玄音隔三差五地检查她的身体。
虽说以前玄音经常跟霏儿共浴,但此时的她已经长大成人,而且似乎在山下学得了一些礼数,所以开始顶撞“义父”,两人的关系也面临千年来最大的危机。
玄音清楚,只要告诉霏儿身世以及自己的身份,两人一定会重归于好,可她守了千余年的秘密,以及让霏儿一生无忧的初衷,将彻底破碎。
她深知见过世面的霏儿继续留在雪山绝对不会快乐,所以综合考量之下,又到了换身份的时候了。
于是玄音近年来一直以乐师姐姐的身份,在烟雪阁陪着霏儿,这是自己真实的模样,也是为今后与霏儿坦诚相见做准备。
与此同时,禺玄颁布了诸多法令,女性的地位越来越高,只待时机成熟,两人就算是“弱女子”的表象,也可在山下生活得很踏实。
只是当时的玄音并不知道,霏儿为何要去烟雪阁那么危险的地方,尤其是对这种倾国倾城的美人来讲。
可无论玄音怎样套她的话,霏儿都有所隐瞒。
直到现在才总算明白,霏儿是去打听何望的消息。
不过烟雪阁确实是一个消息灵通之地,玄音也常在那里偷听权贵们的谈话。
其实“国师闭关”只是一个幌子,那是玄音用来麻痹政敌的方式。
国师怎么会闭关,只不过是玄音换作了其他身份。
而在此期间,玄音总能听到一些真话。
包括一些污言秽语,说国师滥用女官只为日夜荒淫。
这些年来禺玄一手遮天,的确招惹了很多小人。
不过不久之后,恢复真实身份的玄音就无需顾虑这些了。
这一次,玄音想作为霏儿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光明正大地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