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军不杀战俘与平民,然而战后多国人口相继锐减,城中有住户举家失踪,城外有多地变为荒村。
后整合地方志,人口失踪事件之前,都有人在附近见过一风幡,形如岚国祭祀所用。
经岚国大祭司澄清,此风幡疑似远古妖族号令群妖之法器,招妖幡。
于竿头挂人骨,其气味可以引来千里内的妖灵,而岚国祭祀所用皆为白瓷所制。”
——《昭华通史-旸谷国》 [天吴] 侯朔
看着何望深藏期望的眼神,轻尘想了想,刚才姐姐还魂之前告诉了她的具体身份,自己的姓氏为“大月”。
可是她不清楚姐姐为何知道自己的身世,难道是禺玄告诉她的?
那禺玄又是从何得知?
她突然回忆起,早年还没跟禺玄闹翻的时候,禺玄说山下的都是异族人,而轻尘的母亲就是被他们杀死的。
轻尘想追问更多关于母亲的情况,可除了知道自己跟母亲长得很像外,禺玄对其他的只字不提。
轻尘这边都还没回答,另一边玄音突然抚着墨玉,自言自语起来。
“十年为一人?十年算什么?我跟霏儿已经相识千年,今后还有几千几万年。”
承云不明就里,只以为玄音招魂出了什么意外,被灵树中的谁给借尸还魂了。
只有剩下的几个知情人知道,玄音是在针对邈邈刚才那句赞扬何望痴情的话。
“我出生于天下公历的九九九年,不过是上个统一纪年,大月历九九九年,算到如今,我已经一千多岁了。”
玄音眼神带着哀伤,如果不是为了轻尘,她也不想说这么多。
当时的大陆上,有一个古老而强大的国家,史称大月古国,万国都以大月纪年。
而她的故国是偏远东方的岚国,南北是辽阔无边的大海,东面是走不出的连绵山林,西面相邻的黎国,是他们结交外邦的唯一桥梁。
伊祁家世代为岚国祭司,因为她的族人能听见常人听不到的声音,据此推定吉凶祸福。
国民相信那是来自神的语言,而伊祁家作为唯一能与神沟通的存在,受到万民的拥戴。
父亲伊祁均对玄音给予厚望,取神乐之辞为她取名为欣,字玄音。
出生于显赫世家,从小也是众星捧月地生活着,只等父司老去,她便是新任大祭司。
大月一零一五年,十六岁的玄音跟随父亲和使团周游列国。
父辈们各自邦交,而玄音留在了当时全天下最大的学宫学习。
合德学宫,位于当世两大强国——大月与旸谷之间,由两国共同创办,广纳天下学子。
玄音在学宫算是岚国最高权位的代表,所以有幸进入了贵族班,在那里认识了很多人。
其中最有名气的当属两大强国的学子,一个是旸谷国公主九嫣,另一个是大月国的贵族望元思。
两人在学宫的争斗从未停止过,也有不少附庸者,而玄音从不参与任何一方势力,只是一心求学,因此和他们只算是点头之交。
然而就在她求学期间,旸谷国突然向岚国发难。
父亲瞒着她回国御敌,伊祁家与岚国一同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
她一路西逃至大月国,那是她唯一能去的地方。
望元思带她去了家中,见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说她名为大月汐,竟然是大月国真正的女皇。
而大月皇宫里那个,只是一个替身。
那时的大月国,已经流传有千年,由望家世代守护。
后来望家意识到女皇执政有很多弊端,家族分裂成了拜月、隐月两派。
虽然两派有诸多分歧,但对于女皇而言却达成共识。
将真正的皇族血脉接回家族,由隐月派侍奉,而皇宫中留有彰显皇权的替身,由拜月派辅佐。
很明显,大月国的实权被望家牢牢掌握,但玄音不清楚望元思为何要告诉她一个外人这些实情。
也许是因为同窗一场?
也许是因为投靠大月,是她栖身抑或复仇的唯一选择?
没多久,玄音就被大月汐的独特魅力所吸引。
大月汐待她亲如姐妹,没有尊卑之分,也不是出于对落魄亡国贵族的怜悯。
她亲和、纯善、不争,甚至天真烂漫如赤子,需要人照顾,仿佛天性就是如此。
渐渐地,玄音对她的称呼从“汐皇”改为“汐儿”,明知是望家为了权力而刻意教养,却也不打算加以警示。
如此美丽的心灵,玄音不忍让其沾染世间污浊。
让她活在幸福谎言中,总比自己活在痛苦现实中强。
可是好景不长,原本一直陪在汐儿身边的玄音出了趟远门,回到望家时,整个家族已经乱作一团。
汐儿失踪了,他们一起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依旧不得踪迹。
失踪第六日,有守卫来报,月宫禁地闯入一名可疑男子,但卫兵们不敢去禁地查探,望家这才意识到漏了此处。
自古以来,月宫禁地只有女皇和望家族人能出入,所以玄音也只能待在家中等消息。
果然,望家人在禁地中找到了昏迷的汐儿。
没人知道具体发生过什么,消息被全面封锁。
次日,汐儿苏醒,她也只记得原本在家中玩,突然就失去了意识。
没过多久,边关急报,旸谷国不宣而战,几乎举全国兵马来犯,东方城关誓死抵抗却接连失守,敌军兵临大月皇都广寒城下。
此存亡之际,汐儿竟被诊出有身孕。
望家上下一片哗然,玄音也大概猜到是何缘故,却怕祸从口出只能缄口不言。
可怜的汐儿,都还不懂男女之事,竟然就要当母亲了。
也不知两国的实力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悬殊,原本还打算为大月效力以雪亡国之恨,当有传言旸谷军将在三日后屠城时,玄音心如死灰。
屠城前夜,玄音接到了望家人的嘱托,携女皇出逃,隐姓埋名。
从那时起,玄音的漂泊便不再只因自己而活。
她带着行路不便的汐儿,没日没夜地向西逃亡,深知身后的广寒城,会在史书上留下一页惨烈的恶战。
然而事实还不止于此,后来她才听说,只是一夜之间,连同月宫在内的全城深陷大地,千年大月王朝就此灭亡。
比之更悲痛的是,玄音竟然把汐儿弄丢了。
那年冬月某夜,玄音在婴儿的啼哭中惊醒,原本睡在她身旁的汐儿不知所踪,只留下一个刚出生的女婴。
轻尘就是那个大月遗孤,玄音替她母亲取名为“霏”。